「現在就剩個張萬進了吧?」
「張萬進失算了。他本以為振臂一呼,河東四處皆應,但邵——今上太老辣了,以治喪為名,用大義壓人,讓大部分武夫不願造反。這一治喪,就是五個月時間,再多的叛亂也給平了。」
「其實響應的人真不少。石紹雍、楊元翰、安仁樞、安元信,甚至還有叫不上名字那幾個,嵐石、澤潞、太原、朔州,處處皆反,但還是勢單力孤了一些,陸續被平定了。」
「周德威這次是撞大運了。先斬石州刺史安仁樞,再破石紹雍亂軍,這會又圍
攻潞州張萬進,這幾大功勞下來,前程似錦啊。」
「以前晉人多誇周德威,現在多唾罵之,他為了富貴,也是把老兄弟們往死裡整了。」
「這個——換我我也這麼幹。」
「哈哈!」
李存勖又喝了一口悶酒。
他的出身是改不了的。即便已經是駙馬,也改不了他河東出身的事實。看到晉人內部如此互相殘殺,心中自然不痛快。
周陽五,其實是個厚道人,唉。
「你們再揶揄周德威,又能把他怎樣?」酒肆外進來一人,操著江漢口音,只見他四處掃了掃,然後徑直走到李存勖旁邊坐了下來,扭過頭去對另外一撥人笑罵道:「我剛從天井關北上,過潞州之時,見城頭已經換了旗啦。」
「什麼?潞州沒了?」
「張萬進降了?」
「這麼快?莫不是招撫了?」
「潞州也是堅城,廳前黃甲軍亦非弱旅,怎麼就敗了呢?」
此人笑了笑,吩咐店家給他上酒菜,然後說道:「我亦是道聽途說,保不得真。張萬進知守下去必死,於夜間率軍突圍,為流矢所傷,落馬。岢嵐軍武夫將其擒獲,押至周德威面前,萬進淚流滿面,不求饒,只求速死。德威陪他喝了一盅酒,斬於城下。」
「說得跟你親見一樣,太玄乎了吧?」
「這有什麼玄乎的?有人這麼說,我姑且一聽,再講給你們。」
「管他真假。不過張萬進確實不可能活。這麼久聖人都沒招撫,顯然要他死。」
「唉,聽你這麼一說,我怎麼有兔死狐悲之感呢。將來王師南下,可怎麼辦?」
「實在不行的話,辭官不做不就好了?」
「家裡十幾個妻妾,辭了官,哪養得起?」1
「哈哈,你年且五十,還養這麼多妻妾?」
「今上也要五十了,還不是⋯⋯」
「閉嘴吧,喝酒。」
一眾食客又嘻嘻哈哈了起來,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對比起剛剛陷落不久的鎮州、潞州,晉陽就跟世外桃源一樣。
李存勖又幹了一碗酒。
方才那人說的事,他信了八九分。
張萬進應該是死了,潞州也被攻克了。淮水以北,如今以一個聲音說話了,百五十年來第一次。
其實這也正常。藩鎮割據一百五十年了,難道還能再割據一百五十年不成?
罷!罷!罷!李存勖喝完最後一碗酒,甩手離去,搖搖晃晃出了酒肆。
剛坐下來那人一臉愕然。不過也沒多想,繼續吃喝閒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