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尷尬,武夫就是見不得財貨在自己面前晃悠,契丹人在你面前牧馬放羊,看起來也沒幾個兵,們心自問一下,你忍得住嗎?
況且他們搶契丹人的東西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多年來不知道劫掠了多少牛羊財貨,甚至還掠了一些女人小孩回來,中計是大有可能的事情。
“謹守門戶,不要輕舉妄動。”李存章說道:“我已調五千步騎東進,前往臨渝關。另遣使至幽州,報晉王知曉,請調大軍至白狼水(大淩河),震懾契丹。”
“遵命。”譚繼恩應道。
“可還有什麼難處?有的話現在就提出來。”李存章又道。
“箭失有些短少。”
“我讓千金冶遣人送來,還有嗎?”
千金冶位於平州馬城縣。此縣開元二十八年置,因為濡水(灤河)航運而興起,至今還有碼頭,是幽州重要的交通運輸通道,直通海,但沒有海運。唐代北方海運港口,主要在登州,有通往新羅的貿易航線,當然也有通往南方的海運航線,杜甫曾有詩云“吳門轉粟帛,泛海陵蓬來”和“雲帆轉遼海,粳稻來東吳”,說的就是吳地的糧食、絹帛透過海運輸送到渤海一帶。
“沒了。”譚繼恩說道:“晉王若有心徵契丹,不妨調集大軍而來,咱們還沒怕過那幫兔崽子。爭取一次將他們打痛,讓其不敢再窺視幽州。”
“你覺得這次契丹是大舉而來嗎?”李存章問道。
“此番所圖非小。”譚繼恩說道:“就是這個感覺,說不上來為什麼。”
李存章點了點頭。
鎮城外芳草妻妻,草木茂盛。偶然看到一些農田,都是鎮戍軍士的家人耕種的。
遠處還有髡髮契丹人放牧,他們是內附部落,俗稱“熟契丹”是也,與契丹八部幹過不知道多少仗了。
這麼一處宜牧宜耕的地方,天然吸引契丹人南下。他們將這些軍鎮攻克之後,便可以在此耕種、放牧,進一步威脅臨渝關和長城——契丹人並不是純粹的遊牧部落,與奚人一樣,他們也會種糧食。
“好生防守吧。”李存章輕輕嘆了口氣,下意識轉頭看了看西南方。
西南方數百里之外的幽州城內,李克用也接到了契丹人大舉南下的訊息,這讓他有些氣急敗壞。
“陽五,你說不妨坐等契丹與夏賊幹上,咱們坐收漁人之利,如今怎樣?”李克用怒氣衝衝地問道。
周德威有些慚愧,請罪道:“末將昏聵,請大帥責罰。”
“大帥。”蓋寓咳嗽了一下,為周德威解圍:“其實我也沒料到契丹人如此奸詐。”
李克用瞪了他一眼,差點連他一起罵,好懸忍住了,問道:“如何個奸詐法?”
“大帥欲等契丹、夏人廝殺,坐收漁利。契丹人慾等我軍與夏賊廝殺,坐收漁利。夏人如今怕是在坐等我與契丹廝殺……”蓋寓說道:“契丹南下,將帥是誰,有兵幾何,大隊人馬走哪條路,如今一概不知。這等湖塗仗可打不得,今只能給營平益兵,令其謹守門戶,契丹人見無機可趁,自退也。”
李克用深吸一口氣,若非聽蓋寓、周德威“胡言亂語”,他早已經率軍至大寧,與楊悅大戰了,此時怕是已經打完。而今卻不能輕舉妄動了,甚是惱人。再想到夏賊還在不斷出擊,對燕北小部落敲骨吸髓,那就更生氣了。
“調哪部去營平?”李克用問道。
“瀛洲兵屯於城外,涿、順、薊兵亦可。”蓋寓回道。
瀛洲兵由瀛莫鎮使李嗣昭統率,帶了五六千人。
涿州刺史李存信有兵五千,順州刺史李嗣源亦有兵五千,檀薊鎮使李存進有兵萬餘,這三部加起來可湊個一萬多人,以燕兵為主,調教多年,算是比較可靠的部隊了。
“就這麼辦吧。”李克用鬱悶地說道:“瀛、涿、順、檀兵出一萬五千步騎。橫衝軍……罷了,橫衝軍不動。讓吾兒落落率鐵林軍前往平州,各部皆歸李存章節制。”
橫衝軍本來叫橫衝都,李嗣源統率,編制五百,是重騎兵。後來擴充到一千騎,改為具裝甲騎,軍使是史儼。
鐵林軍三千騎,不是具裝甲騎,屬於重騎兵,由李克用長子李落落親領。
這兩支部隊都是晉兵,本來是對付夏賊的,李克用左思右想,決定把重騎兵調走,具裝甲騎留下。
幽州城內還有不少輕甲騎兵,如李存賢的義兒軍、李嗣本的先鋒軍、李嗣恩的突陣軍、袁建豐的突騎軍等,原本的編制都不大,千兒八百騎的樣子,這些年都有所擴大。打下幽州,大概是李克用這些年最大的一樁成就了。
“局面弄成這樣,皆你二人之過!”吩咐完後,李克用越想越生氣,差點揮舞馬鞭揍蓋寓、周德威二人。
當然他並沒有想過,當初做決定的其實是他自己。現在三方各懷鬼胎,僵在這裡了,而且看起來幽州似乎是麻煩最大的一方,惱羞成怒之下,確實有點口不擇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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