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池附近現在已是空空如也。大軍開至,牧民們再不開眼,也不敢過來放牧,之前被定難軍騎兵抄掠一空的幾個部落就是例子。
但不來放牧,勢必就要跑去其他地方,與其他部落爭搶草場,就不知昑屈部如何協調各部利益了。
雙方的騎兵其實已經交手過數次了。
定難軍這邊有四千餘騎,昑屈部也有三千多騎,雙方在這片相對平緩的山間盆地內展開了激烈的搏殺。
令邵樹德感到意外的是,昑屈部的騎兵似乎比原州吐蕃要能打不少,裝備也好一些。仔細想想,原因不外乎原州吐蕃是內附大唐的部落,會州吐蕃則自立多年,自成一體,算是曾經的吐蕃國下面的割據軍頭,有戰鬥力不足為奇。
定難軍的騎兵並沒有主動去找昑屈部的麻煩,他們如今主要護衛原州過來的交通線。涇原窮困,能湊一批糧秣不容易,邠寧鎮也支援了相當部分,但人家也不富裕啊。
邵大帥原本想多組織幾次三鎮聯合討伐吐蕃人的行動的,現在看來,若是不能就地劫掠大量牛羊,他們的財力可能多有不足。打一仗,歇個兩三年恢復可不是開玩笑。原、武、渭三州的吐蕃被他們抄掠得差不多了,下次再來,抄無可抄,蛋疼。
鐵木真怎麼能不顧後勤打那麼多仗的?趕著牛羊出戰加因糧於敵,估計不外乎這些了。
“大帥,北路涇原軍已深入會州東北八十里,程侍中深惡吐蕃焚掠武州之舉,追著逃過去的原州吐蕃打。再深入下去,某怕他們要吃虧。”陳誠接了一份軍報後,立刻呈遞上來,說道。
“軍中糧儲有多少?”邵樹德問道。
“一月有餘。”
“夠了,讓原州過來的夫子回去。”邵樹德說道:“接到定遠軍的訊息了嗎?”
“這兩日沒來。”
邵樹德聞言沉思。五天前其實來過信使,說一共派出了三批,結果只到了兩批,還有一批不知道是迷路了還是被截殺了。
“再和昑屈部玩一玩,耗一耗他們的實力,爭取吸引更多的兵過來。派人給程宗楚說一下,讓他控制進軍速度。”邵樹德說道:“等定遠軍從河西殺至,我看他們還頂不頂得住。”
陳誠欲言又止。大帥的這個用兵方略沒問題,對付漢人藩鎮非常適合,對付農耕党項也可以。但會州的吐蕃以遊牧為主,種地為輔,他們知道腹背受敵的訊息後,很可能會逃竄。
逃走後,你大軍佔據了會寧、烏蘭二縣,表面上看確實收復失地了,但敵人力量未損,隨時會殺回來,煩不勝煩。
不過看大帥的樣子,似乎也只是想收復失地便算了。將會寧渡控制在手中,以後可以用船隻運輸糧秣、器械過來,慢慢收拾吐蕃人,估計手段還是分化拉攏,讓他們臣服即可,而不是實際控制。
又一個河套嵬才部?
“大帥,白家派使者而至。”親兵十將封隱進了大帳,稟報道。
“白家?原州吐蕃白家族?”
“是,白家自稱乃天寶遺民之後,跟尚延心歸唐後,一直在原、渭二州遊牧。”
邵樹德點了點頭。
胡化漢人,他已經見過不少了。靈州党項有三個部族,一曰楊家族,一曰羅家族,一曰梁家族,據說都是漢人後裔,但外表看起來與黨項人無異。邵樹德可以理解他們,身處河西党項的包圍之中,為求自保,主動融入黨項,但問題是這還是漢人嗎?
野利王子族韃靼化後,南山野利甚至不當他們是本族,認為他們是韃靼九族之一。原州沒藏氏吐蕃化後,橫山沒藏部也不認他們。
這個白家族,到底是漢人還是吐蕃人,抑或是党項人?
麟州折掘氏是党項豪族,但人家在大唐為官,看起來也與漢人無異,發誓、服侍、節日都隨漢人。
白家和折家,哪個漢人成色強一點?
但不管怎樣,既然自稱祖上是天寶遺民,那麼就可以談一談。一味將他們趕出去是不對的,不利於統戰。涼州嗢末絕大部分都是漢人,張議潮認證,這會雖然吐蕃化了,處於遊牧狀態,但也可以拿天寶遺民這事來談,利於統戰嘛。
遮羞布或者說由頭,有時候還是需要的。
“讓使者進來。”邵樹德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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