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倉城可儲百萬斛糧,規模極大,畢竟天寶年間停泊在河面上的船隻一燒就是一百萬斛糧沒了,小了根本放不下。
一支車隊滿載糧豆及其他軍資,離開了轉運院,沿著幽深彎曲的穀道一路向前。
“這可是靈州千辛萬苦運來的麥子、回鶻豆,可仔細點啊。”新任太原倉倉督成乂忙得滿頭大汗。
這個倉城理論上是朝廷的,但被陝州控制,而實際使用者又是朔方軍。
管他呢!
成乂從鹽州趕過來後,徑直上任倉督,手下還管著兩百兵,設倉帥一人、副帥二人統領。
與汴軍打仗,一開始用的都是去年積存下來的物資,後來開始就地徵發陝虢二州的錢糧,現在終於有船從靈夏輸送物資過來了,就是看樣子代價不小。
潼關鎮國軍派了五百人負責押運。
天雄、順義二軍已經開往南邊山裡的商南道,當道設寨,阻擋可能殺過來的汴軍大隊。
道路兩側的高塬上,迴盪著馬蹄聲。這是不斷活動的遊騎,防止有汴軍小股人馬神通廣大,滲透過來。
這種臺塬地形,最是討厭。
道路開在塬與塬之間,非常狹窄,塬高數十米,若被人從臺塬上射箭落石,都不需要多少人,道路就得癱瘓,故不得不分派重兵把守,雖然汴軍至今還沒這麼做過。
王郊是隊頭,手底下管著49名從會州徵發來的土團鄉夫。
說土團兵也不太準確,因為他們已被編入鎮國軍,成了外鎮軍的一員。
鎮國軍可能是朔方軍系統中兵力最多(已膨脹到兩萬餘人),但也是戰鬥力最爛的部隊。
以各州州兵、土團鄉夫外加部分降兵為主,邵大帥都不敢派他們野戰,只能守守城關才能維持生活的樣子。
前方突然響起了馬兒的嘶鳴,隨即傳來氣急敗壞的喝罵聲。
王郊大步上前,問道:“怎麼回事?”
“隊頭。”一名軍士正在鞭打夫子,聞言住了手,道:“挽馬發脾氣,不肯走。”
“怎麼回事?”這次他是朝夫子問道。
夫子來自同州,見來了個軍校,有些害怕,諾諾不敢言。
“這位隊頭。”夫子的同鄉趕了過來,道:“不怪我等啊,使喚得太狠了。人使喚得很,牲畜使喚得也狠。人還可以忍忍,牲畜忍不了啊。”
王郊看了一眼馬車,車上裝滿了一捆捆的箭矢。
“軍使有令,糧秣、器械須得按時送達,若失期,可知是什麼後果?”王郊聲音不大,但這話讓人不寒而慄。
華州、渭北兩鎮的夫子,幾乎每天都有逃散的,連家都不要了。
原因不一,但由於各種緣故延誤的肯定不少。軍情緊急,失期輕則鞭撻,重則斬首,有人畏懼責罰逃亡,實屬尋常。
“把馬套取了,車拉到一旁,別擋著路。”王郊命令道。
夫子們如蒙大赦,立刻忙活了起來。
車隊繼續前進,蜿蜒數里。前面的已經走了很遠,後面的還隱沒在臺塬山林之間,就像消失了一樣。
道路兩旁有不少遺棄的車廂,糧食灑了一地,還沒來得及清理。
有屠夫在道旁宰殺病死、累死的役畜,風乾的馬肉掛滿樹枝,皮革一張張處理好,上交供軍使衙門。
讓人毛骨悚然的是,樹枝上還掛著一些人頭,都是抓回來的逃亡夫子,這讓眾人計程車氣更加低落。
發役,從古至今都是百姓們最畏懼的事情。
出了硤石縣之後,道路稍稍開闊了一些,但說不上有多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