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繼業坐在營房內,仔細算著賬。
佑國軍的地位越來越低了,以前還保有一點獨立性,但自從去年被夏賊鬧騰了一通後,實力大衰,愈發被人瞧不起。
這世道,果然是要憑實力說話的。
佑國軍打仗,確實不行,但好在善於經營,能給東平郡王提供糧草、器械。
可去年一戰,被夏軍摸到洛陽附近,縱橫馳騁,肆意擄掠,戶口一下子少了四成,這日子還怎麼過?
為了防備夏賊東出,從石壕寨到新安縣,大修堡寨,竟然還要從鄭、滑、汴等州徵發役徒。而今駐軍,大部分是宣武軍,河南府本地兵甚少,也就守守大本營洛陽,兼且押運下糧草器械,淪為了可有可無的角色。
“夏賊就不能安生個幾年麼?”張繼業恨恨地扔下毛筆,不算賬了,還不如睡覺!
“將軍,胡帥著人傳令,送五萬支箭到澠池縣,三日內送到。”一名親兵放慢腳步走了進來,輕聲稟報道。
胡真坐鎮新安,為河南府諸路兵馬都指揮使,位高權重。
麾下有葛從周、霍存、謝彥章、劉康乂、楊師厚等十餘員將領,各統兵馬若干,防備著河洛及汝州一帶。
如今的戰場形勢,和去年差別還是很大的。
從硤石到新安,這二百里地,幾乎一片荒蕪。去年是堅壁清野,今年不用清野了,因為沒有民人,都被夏賊擄掠走了,剩下的十多萬民戶,如今多集中在新安以東,屯田備戰。
胡郭村、澠池縣、硤石堡、缺門、白超壘、新安縣、八陡山等險要地段,全都築城,部署大兵。
石壕寨、乾壕寨、土壕寨、雙橋寨、千秋亭、慈澗鎮等次要地點,也分派河南府地方兵將把守。
在這條線上,竟是一個民人也無。
這是北線,南線也差不多,就是為了讓夏賊在這些堡壘面前碰個頭破血流,無功而退。
夏賊騎兵多,這誰都知道,如今就是要限制你的騎兵活動範圍。層層設防,讓你一個個啃堡壘。如果敢放棄城池不攻,冒險深入,那麼就可以關門打狗,吃掉一部,挫一挫夏賊的銳氣。
“明日我親自帶人送去。”張繼業睜開眼睛,說道。
胡真這人,因為是東平郡王的元從老人,極受信任,官拜宣義節度使。但張繼業覺得,他的水平還沒葛從周高,雖然人家只是個尚讓降軍的偏裨將校。
“滑州軍還賴在洛陽麼?”
“回將軍,還未動身。夏賊來得很快,滑州軍也才剛剛收到訊息,準備明日再動身。”
滑州軍,即宣義鎮衙軍,規模不大,原本有一萬多人,現在還剩五千,是胡真唯一能指揮的軍隊。
東平郡王出鎮宣武后,第一個吞併的藩鎮就是宣義鎮了,後表胡真為節度使。
如果非要給宣武軍系統排個座次的話,東平郡王自然是老大,胡真勉強可算二號人物。
宣義鎮的一切權力都歸汴州直管,胡真苦心孤詣,打造了一萬多軍隊。但攻河東之戰,諸路兵馬勞而無功,東平郡王藉故斬了李讜、李重胤二將。此二人同樣是尚讓降將,兵馬眾多,當時分駐宣義鎮的滑、鄭二州,與胡真過從甚密,名義上也歸他指揮。
但二人死後,部隊被收走,重新委任了將領,胡真手頭的實力一下子少了很多,只剩下五千了,如今也被派到了河南府。
都說東平郡王雄猜多疑,確實不是空穴來風。
胡真向來恭順,也沒掌握宣義的財權,甚至連個刺史都沒法任命,一萬多軍隊的糧餉也由汴州統一供應,結果還是被猜疑,李讜、李重胤被殺,夫復何言?
現在又到河南府與夏賊拼殺,怕是最後一點本錢也要拼光。難不成這就是東平郡王想看到的?
這鳥樣!張繼業嘆了口氣,有些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