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大人何出此言?”
邱枕搖了搖頭。
“今環顧我大幸,四方豺狼,八面風雨,遍地腥雲。我大幸國祚,岌岌可危矣。然朝中多奸佞,臣實在無以為力。曾有殿下兄長獨當一面,不畏權貴,直言不諱,屢次衝撞龍顏。因為殿下的兄長愛的不是周家天下,他愛的是芸芸眾生,愛的是天下黎民。只可惜,忠膽赤子心,終為邪崇消。”
蘇佑陵眉頭緊蹙,不知該如何作答。眼前的老人言語擲地有聲,卻悲從中來,情不自勝。
蘇佑陵默默地聽著,無言以對。
邱枕策沒有對蘇佑陵的沉默說些什麼,因為於他而言,於滿朝文武而言。
沉默的,總是大多數。
不願隨波逐流,但又對於現狀不敢奮起而抗之,這種官員大有人在。
但今時不同以往,他陽壽已至大限,若是再不站出來,恐怕到死都難得安息。
“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望殿下贖罪,。罪臣不願做什麼英雄,也無意留名青史,是非功過任評說,但唯獨……”
邱枕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繼而終於涕泗橫流。
“良心,不是別人評說便能過得去的……殿下兄長其志未達而夭,是我大幸之失,是我天下大幸的黎民百姓之損。罪臣不怕死,但唯獨怕死後見到生靈塗炭的大幸,見到屍橫遍野的大幸,甚至再也見不到大幸。”
邱枕策聲淚俱下,難以不讓蘇佑陵心生共鳴。
“臣怕到時候去了黃泉見到家父會不認我這個懦切無能的不肖兒子啊。”
“如今天下,能守我國祚之人不少。因為他們心繫周氏王朝,要麼念及先帝之恩,報效周家肝腦塗地。但唯有在三殿下言傳身教之下長大的您,才有能力綿延大幸的國祚,因為您與三殿下一般,都是心繫蒼生啊。”
蘇佑陵搖了搖頭,他沉默到此,終是說了一句話。
“我也無能為力,監正大人赤膽忠心,令我心生佩服。但請恕我冒昧,我再不是你口中那個殿下,江山社稷也與我無關,天下更是如此。”
邱枕策聞言面色惶恐,連忙跪下。
“難道殿下忘記了您兄長所願嗎。”
蘇佑陵無奈的笑了笑,但並沒有拉起跪拜的邱枕策。
“一日都不敢忘,但兄長之願與大人之願已是非我所能。我也曾經在此長大,但現在的我自顧不暇,請大人也莫要強人所難。”
邱枕策嘴角抽搐,癟了癟嘴終是灑脫一笑。
“罷了,他來了。”
“他?”
蘇佑陵面色起疑。
下一刻,一道通天宏光立現,一位身著道袍,眉長至肩的鳳目老道躍過層層宮牆至於二人頭頂。
“邱枕策,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私用欽天大陣。”
待老道轉頭看向蘇佑陵,神色玩味。
“哦?看來你這老小子是真的不實誠,以為用了陣法掩面,我便尋不到此人不成?”
邱枕策站起身子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在乎那頭頂上的老道人,他對著蘇佑陵再一揖首。
“望殿下珍重,事已至此,多說無用,還煩請殿下多想想北境慘死在百胡鐵蹄下的無辜百姓。”
邱枕策拂袖一揮,蘇佑陵只覺大腦一片空白。
就在此刻,紫幸城一處大殿之中。
數鼎丹爐煙霧繚繞,紫紗成簾垂幕數十。簾後一位盤坐老道面容暴怒,正是方才蘇佑陵夢中那位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