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天也朝外看了眼,發現窺探自己的人一個哆嗦從房頂上摔下來,連痛都來不及喊,跑得那叫一個快。
酒樓裡的氣氛沉默,無論是鄭語還是邪天,見了此幕都笑不出來,良久後鄭語才問道:“你怎麼想到走這條絕路的?”
“這是條活路。”邪天將手裡的碎瓷拍落,重新拿了個茶杯,示意俘虜斟茶。
“這是條活生生的死路!”
鄭語最是見不慣邪天靜靜的裝逼,一邊斟茶一邊低喝道:“以天下為敵,虧你說得出來,是!我承認這話說出來是很爽,但你不是神仙,哪怕你是先天境九層的無上高手,放一百萬人在你面前,你殺得完?”
邪天笑了笑,反問道:“你若是個魔頭,但善心初生,被一得道高僧破去本命內氣,困在佛堂等死亡六日後降臨,你會如何?”
“我會用最真誠的語言,在六天內打動他,拜他為師,虔心禮佛。”鄭語說得很虔誠,虔誠得讓他自己都信了,不過後半句話就帶上了鮮明的鄭氏色彩,“若他老死,我會將他屍體餵狗,若被我殺死,還是餵狗。”
“把假設改變一下,若你本不是魔頭呢?”
“我會艹他祖宗!”
邪天無語,又問道:“你能虛與委蛇,我為何不能以天下為敵?”
“因為虛與委蛇更簡單。”
“不。”邪天搖搖頭,認真道,“只有直路最簡單。”
鄭語沉默,邪天簡單一句直路,讓他心潮澎拜,直路是什麼?
殺得天下沉默,殺得天下無言。
他很想拍拍邪天的肩膀,最終放棄了,只是輕聲說了句我會為你祈禱,但絕不會動手幫你。
時間飛逝,朝霞成了晚霞,邪天等待的第三批敵人還未出現,他沒有再從鄭語那裡獲取情報的打算,比如赤霄峰大弟子童郎是何修為,皇帝身邊的老太監出動沒有……
這些對他無用,有用的是,儘量在先天內氣消逝前,多煉化一部分為己用,現在他還不知道如何重塑本命內氣,所以他只有加快煉化速度,才能在表面維持內氣境一層的修為。
距離黑水身死已經半月,體內的先天內氣在消逝與煉化之下,只剩一半,這些先天內氣,是他活下去的保障,他必須在先天內氣消耗完畢之前走出宋國。
是走出,不是逃出,一字之差,註定了艱難。
邪天不怕艱難,相反,他還需要各種艱難來磨礪自己,比如赤霄峰的童郎,比如趙燁身邊的老太監,又比如,此刻在星光中走向酒樓的老者。
邪天停下了氣經的修煉,走到破壁前,藉著星光打量老者。
“是楊家的家主,楊忠。”鄭語的臉色少見地凝重起來,瞥了眼平靜的邪天,冷笑道,“別看楊強武是個憨包,這楊忠可不一般。”
邪天點點頭:“我感受到了一點。”
鄭語也走到破壁處,嘆道:“楊家很可憐。”
宛州是個以武為尊的國度,比如許家,既在朝堂上佔據了大半壁江山,又與宋國三大派關係匪淺,而楊忠所在的楊家,兩百年前亦是如此。
那時楊家家主楊法,是宋國的大司馬,無論個人修為還是軍事韜略,都堪稱宋國第一人,最難得的是,在他的引導下,楊家對皇族可謂忠心耿耿,幾近愚忠。
但忠心有時候並非好事,楊法效忠的皇帝彌留前,留下遺命誰為太子,朝廷大臣俱都同意。
可皇帝死後,太子被秦王殿下所害,楊法大怒欲替天行道,結果被眾大臣攔住,告訴楊法你殺了秦王,陛下這一脈就斷了,再加上秦王跪地苦苦哀求,楊法心灰意冷之下主動辭去大司馬一職,安心指導子弟修煉。
結果辭官不到半年,楊家就受到了全方面的打壓,這一打壓,楊家瞬間就開啟了衰落模式,若非一幫朝臣求情,整個楊家都會被秋後算賬的秦王覆滅。
雖然讓楊家敗落的罪魁禍首是皇帝,可歷經兩百年,楊家的愚忠依舊延續著,到楊忠這一輩,即便依舊未能在朝為官,但對皇帝趙燁的忠心,遠非當世朝臣能比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