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考舉杯道:“那就多謝了!其實我也就是問一聲,不強求,不強求!”接著話風一轉道,“武哥,你從裡面出來也有段時間了吧,有沒有回家看看呢?”
本是表示關心的一句話,卻把武巖駿給幹熄火了,他低下頭喝了好幾口悶酒才答道:“出去的時候,我爸媽都來接了。
我告訴他們,導師聽說了我的事,特意給我介紹了一份工作,出去後就要去報到。我爸媽追問是什麼導師、什麼工作?我說是海外讀研的導師,他在這邊也有學生搞實業。
我爸媽這才放心,叮囑我好好幹……”
這段話的資訊量很大,父母其實很擔心小武在裡面跟人學壞了。刑滿釋放人員求職受到一定限制,但獄友之間確實也會互相介紹工作,畢竟是一起蹲過窗的交情。
這種情況下介紹的工作,有的是好意幫忙,有的就說不定被介紹到哪個團伙了。父母以為是獄友介紹的,所以一定要問清楚,不放心讓他去。
小武也算機靈,編了個瞎話,說是海外讀研的導師給他介紹的工作,找的是導師在國內的學生。這也不完全是瞎話,只是調換了張燕飛的身份。
何考:“你父母還在南花市開店嗎?”
武巖駿:“是的。”
何考提醒道:“那你當初打的那三個小混混呢?假如他們還在當地開店,這也是個隱患啊。”
方才還有點低落的小武,聽見這話突然笑了:“用不著我去解決了,我在看守所裡那九個月,就見到了他們兩次……”
當初武巖駿打傷了人,對方拒絕協商堅決要把他送進去。既然兒子已經被抓了,老兩口也就豁出去了,見協商不成便花錢請律師固定證據,也要把這件事咬到底。
多次吃東西不給總是真的吧,被要求結賬才捱揍的這也是真的吧?最後那三小子因尋釁滋事都被拘留十五天,並結清了欠款。
拘留地點也在看守所,所以小武在裡面碰到他們了,其中兩個先來的,還有一個因為顴骨受傷晚來了兩天,分別待了半個月。
何考插話道:“居然能在裡面碰上,沒起什麼衝突吧?”
武巖駿幹了半杯酒,身體後仰雙手扶膝道:“衝突嘛,說有當然有,說沒有也就沒有。我師父當時告訴我,就算心裡再恨,也不要被情緒左右,做事必須有定力。
師父還告訴我,先試試不要招惹他們。我因為當初的事情進來了,已經付出了代價,假如他們還要挑釁的話,我就要做好準備了。
但我必須保持冷靜不能衝動,一旦下了手,不要讓管教挑出來毛病,也不要讓他們有加戲的機會。總之要達成兩個目的,一是不能給自己加刑,二是要讓他們不能再找麻煩。”
何考:“你成功了?”
武巖駿重重嗯了一聲道:“是師父教得好。”
何考:“那第二次呢?”
武巖駿:“他們第二次再進來,就不容易出去了。他們是被警方專項行動掃進來的,等著上庭宣判還得轉監獄呢。”
就在武巖駿快出去前夕,那時候張燕飛已經出去了,但那三個小混混又進來了,同期進來的還有一批人,據說是被當地一個治安專項整治行動給掃了。
原先被武巖駿打傷的那小子姓曾,小曾的舅舅是區裡的一位領導幹部,再仔細一打聽,他舅舅前一陣子也被紀檢部門擼了,據說有關單位接到了多起舉報。
這樣一來最直接的後果,就是小武出去後居然找不到人報仇了,可惜師父也不在了。
何考看著小武,感覺很複雜,他心中有些猜測卻沒法說出來,這小子到現在恐怕還矇在鼓裡呢,既然張燕飛已經不在了,那就永遠矇在鼓裡好了。
小胖的父親生前就是看守所所長,因此何考也瞭解很多情況。看守所的條件可比正規的監獄差遠了,很多犯人寧願早點到監獄服刑,也不願意在看守所裡耗著。
而倒黴的小武,居然在看守所裡足足等了九個月,且是因為一起並不複雜的治安案件,他的父母想辦取保侯審都沒成功。
武巖駿一直認為,是那個小曾家裡有背景,堅持不協商才把他弄進看守所,後面的事也是小曾家在使壞……但何考卻不這麼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