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若放在平時,祖喻是一定會請他吃這頓飯的,只是眼下祖喻本人也還處於恍惚狀態中,大腦裡塞滿了貧農乍富的無措感,連回家都走錯了方向坐過了站。
當繞了一大圈終於回到家時,他又找不到家門鑰匙在哪裡了,只能木然地敲了敲門。
片刻寂靜後——
門開了,屋裡溫暖的燈光傾瀉出來,打亮了堆滿雜物的樓梯間。祖喻才發現樓道的聲控燈壞了,而他竟然都沒察覺到,就這麼摸黑上來了。
“忘帶鑰匙啦?”左翌傑戴著副度數不高的近視鏡,扶著門把手自然地問他。
祖喻愣怔著沒說話,一秒、兩秒......看著站在溫暖燈光下來給他開門的左翌傑,一串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
這眼淚掉得猝不及防,掉得連眼淚本人都覺得莫名其妙。艹!這算不算喜極而泣啊?算的話也太丟人了吧,他是有多愛錢啊!不算的話那這又是怎麼回事啊,又他媽沒人欺負他!
連眼淚本人都覺得這麼費解,無辜的左翌傑就更不用說了。
“臥槽,發生什麼事了?”左翌傑睜大了眼,滿臉驚惶地將祖喻拉進屋裡來,上上下下在他身上一頓翻,沒找出一點兒傷,“怎麼了啊?沒事兒啊寶貝,不怕啊,到底怎麼了你跟我說說。”他懷疑祖喻讓人搶劫了。
祖喻用力擦著眼睛,很想告訴他沒事,就是發錢了,激動的。
可每當他試圖開口,嗓子眼兒裡傾瀉而出的都是一連串不受控制的“嗚嗚嗚嗚......”
“艹!”祖喻自己都被這反應給整無語了,一邊嗚咽一邊怒罵著狠狠跺了跺腳。
左翌傑徹底嚇傻了,平時哄人的技巧一個都沒用上,只知道把祖喻攔進懷裡緊緊抱著使勁呼嚕毛,“沒事兒啊,到家了,呼嚕呼嚕毛,嚇不著,呼嚕呼嚕毛......”
已經丟人至此,祖喻也看開了,反正哭都哭了,索性抱著左翌傑哭了個痛快。
這不知緣故的情緒來得突然、來得兇猛,來得酣暢淋漓。祖喻已經記不起自己上一次這樣不顧形象的大哭是什麼時候的事了,以至於他都快忘了原來大哭是一件這麼痛快的事!
等裹著毯子捧著熱牛奶被左翌傑安置在沙發上的時候,祖喻已經平靜下來了,除了幹澀紅腫的眼皮兒略感不適,渾身上下透著一種由內而外的鬆弛。而對面眼睜睜看著他從天崩地裂,到抽泣不止,再到一臉安詳的左翌傑比半小時前更加如芒刺背、如坐針氈。在他看來這更像是人經歷巨大打擊後生死看淡進入了自我保護階段。
祖喻無意瞥到了左翌傑凝重的神情,兩秒鐘後突然“噗”地笑了出來。
“......”左翌傑更害怕了,簡直毛骨悚然。這得是碰到多大的事兒了啊?孩子都不正常了。
祖喻笑了兩聲,抬起頭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他,啞聲說:“我要是說其實什麼事兒都沒有,你會不會覺得我瘋了啊?”
左翌傑搖了搖頭,“你說吧,我都撐得住。”
祖喻嘆了口氣,向後將腦袋枕在柔軟的沙發靠背上,輕聲說:“其實就是之前代理的一個債權執行下來了,發了挺大一筆錢。”
左翌傑靜靜看著他沒吱聲兒。
祖喻微微偏過頭,平靜地和他對視,“真的,沒騙你,就這麼點事兒。”
“多少錢?”怕嚇著他似的,左翌傑輕聲問。
祖喻伸出了兩根手指頭。
放在a市來說不大不小的一筆錢,有些家庭一天炒股賺得都不止這個數,他卻因為這點兒錢激動地嚎啕大哭了一場,想想真是不夠丟人的。
他以為左翌傑一定會笑話他,可等了很久都沒有。左翌傑只是靜靜看著他,然後忽地鬆了口氣,笑了,“就知道你牛著呢。”
左翌傑起身用力捏了捏他的臉,笑說:“你這麼聰明,又這麼努力,你不發財誰發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