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是圖紙有誤?”申森說。
許昂急忙叫人去檢視一下這個位置到底有沒有礦井。
過了十幾分鍾,正當眾人等的不耐煩時,終於得到了回覆。
派去的警察來到這個位置時,發現這裡並沒有礦井,但由於暴雨的原因,這個地方積起了一個大水坑。當他正準備回來的時候,水坑裡的水突然快速減少。當水流完的時候,地面上赫然有一個碗口大小的洞。他與隨行的礦工對這個洞進行檢查,經礦工確認,這裡原來有一個礦井,只不過後來被人封堵了入口。
“這個位置,好像是……”張升急忙跑到電腦前,調出C煤礦地質結構三維圖,仔細推算一番後,堅定的說:“對!這個礦井的位置,就是塌方發生的初始位置,也就是那堆屍骨的所在地!”
“徐華,怎麼回事?”黃山看向徐華,眼裡略帶怒火,“先是煤礦透水,接著是煤礦塌方,後來又發現了數十具穿著你C煤礦工作服的屍骨,現在又告訴我莫名其妙出來一個被封的礦井,下面就是那些屍骨在的地方……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們!”
徐華急的都快哭了出來:“這個,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啊!我三年前才接手的這個煤礦,三年來一直都盡職盡責,沒出過一點差錯,這……我想之前的李礦長應該知道什麼吧,對,說不定他知道。”
……
我們的眼光不應該只著眼於地面上所發生的事,那些我們腳下的世界、故事與罪惡,也同樣值得關注。
基本上所有的礦工都聽過一句形容自己職業的話:吃著陽間飯,幹著陰間活。
似乎不錯。
他們都笑著說自己是從閻王肚子裡掏食吃的陰間人。
每天醒來,他們的眼前就是一片無盡的黑,看不見未來的黑。
對他們來說,所謂的一天,就是在黑暗中醒來,在黑暗中幹活,在黑暗中揮灑汗水,最後在黑暗中睡去。
而那一個個散發著微弱光明的礦燈,於他們而言,就是太陽。
當我們裹著柔軟清香溫暖的被子不肯睜眼離開床鋪時,他們早已離開的地鋪上只留下一團堅硬黴臭冰冷的破毯。
當我們吃著家人準備的香噴噴的早餐,或是飯店裡那些三牲五鼎的美食時,他們啃著不知道是幾天前送進來的已經略微發黴的饅頭。
當我們對著鏡子仔細打扮,擺弄著髮型,猶豫著穿哪件衣服去見心裡的意中人時,他們只能用頭頂的礦燈,從另一個礦工的眼睛裡看到自己暌違多年的模樣,思念著多歷年所卻只能在夢中相見的妻兒。
當我們在KTV聲嘶力竭喊著“給我一杯忘情水,換我一生不傷悲”時,他們在機器的轟鳴聲下輕聲哼唱著誰也聽不到的“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此走向繁榮富強”。
當我們抱著戀人、愛人或情人在深夜入眠時,他們只能緊緊抱著自己。
對我們而言,災難發生的時候,形容詞是天崩地裂。
對他們而言,礦難發生的時候,形容詞是世界毀滅。
有一種世界毀滅叫煤礦塌方,有一種世界毀滅叫瓦斯爆炸,有一種世界毀滅叫煤礦透水,有一種世界毀滅叫煤塵爆炸。
但他們的魂靈卻怎麼也不會想到,世界毀滅後,還有那更為可怕的人性毀滅。
他們努力多年,辛勞多年,奉獻多年,產出的煤為千千萬萬戶家庭帶來光明與溫暖,沒想到竟不能使自己擺脫一絲寒冷與黑暗。
他們只能用黑色的眼睛,看著自己頭頂那涓埃之微的一片天被封掉,看著自己的身體被腐蟲臭蠅一點點的蠶食。
黑色的身體,自生而死都被囿於這黑色的世界。
他們又怎會甘心?
於是上天便降下一場大雨,洗刷昧地瞞天的罪惡,平息孤魂野鬼的冤仇。
……
連日來的暴雨,使得H市地下水位猛增,巨大的水壓攻擊著本就因多年未曾維護而破敗不堪的C煤礦。
煤礦開始透水,所有礦工都焦急萬分。
“趙頭,怎麼辦?這水再漲下去,咱們就都會淹死在這裡的。”一個礦工對領頭的趙旭驚慌失措的說道。
趙旭是這二十三個礦工的頭,負責礦工的工作排程以及應對某些突發的裝置故障。
趙旭心中也是十分著急,他清楚,如果不能儘快離開的話,以現在的水位上漲速度,過不了一個小時,所有人都會淹沒在這水下。
“現在出口因塌方被堵,咱們和外界又沒法取得聯絡,我們等不了多久了。”一個年老的礦工摘下安全帽,留下了眼淚。
很多人都開始大哭起來,不少人開始藉著頭頂微弱的礦燈,取出紙筆,歪歪扭扭的寫起了遺書。
趙旭看著這二十三個人,鼻子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