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便與佩秋在山上一同長大,彼此有情,下山以後師徒相稱,只是為了避免麻煩而已。”我順理成章地說著這些話,一點遲疑都沒有。
“可他的身子……”
“我沒有想過那麼多,即是他的妻子,從此生則同衾死則同穴便是了。”
“住口!”景寧尖叫。
我愣住,抬頭見她已經激動得立起身來,一根青蔥玉指指向我的面門,指尖發抖。
我“……”
公主,我知道你愛我師父愛得死去活來,可他心裡真的沒有你,強扭的瓜不甜的。
我張張嘴,真想把心裡話都說出來,可惜不敢,只好婉轉。
“佩秋傷重……公主是知道的,他也不想拖累公主。”
“我知道。”那聲尖叫像是耗盡了景寧剩下的所有體力,她放下手,頹然坐下:“我也知道他心裡並沒有我。”
暖閣中仍舊香菸繚繞,暖香薰得微塵沉浮,雕金鑲玉一切似真似幻。
景寧的聲音也像是從天外飄來的,總覺得聽不真切,也不回答我的問題,囈語那樣問我。
“你可去過和元府?”
我點頭,回想了一下:“那裡很美。”
“我與子錦在和元府長大,王太子妃工饞善妒,王家又勢力滔天,父皇……父皇能做的並不多,小時候我們的日子過得很是艱難,你早已知道了吧?”
我沉默,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
景寧倒也不惱,說起來,她與子錦這對姐弟真是沒什麼皇族架子,頤指氣使都需潛移默化,不用別人談論也看得出來,他們自小過得日子並不怎麼好。
“母親因著生下子錦得了太子側妃的冊封,對他自是看重,我們小時候,向來都是片刻不讓他離開眼前的。那時我跟著徐將軍夫人學刺繡,常去將軍府打擾,還認識了徐持,現在想來,他對我也只是平常客氣,是我從未有過玩伴,所以他與我一起說過些什麼做過些什麼,都覺得如珠如寶的好。”
公主說到這裡,眼望遠方,彷彿又回到將軍府那株松樹下鞦韆上,滿眼追憶流連。
我聽她說得可憐,胸口翻騰的酸味也就冒不出來了,只好繼續沉默。
“回府便一遍遍地說給子錦聽,子錦那時還小,很是羨慕,母親看他看得那樣緊,我這個做姐姐的,時常覺得弟弟可憐。”
我努力想象子錦可憐的樣子,卻是毫無結果。
景寧說到這裡,喘了口氣,聲音變得微有些怪異:“父皇死了,大皇子逃去遼邦,誰想到最後是子錦做了皇帝。”
我聽她說起先皇,血淋淋的那一幕便再次浮上來,靈堂內血流遍地,老人發出頻死的**,子錦抓開我的手,平靜地對我說:“父皇累了。”
我垂下眼,不自覺地雙手交握——子錦並沒有讓我救人,並沒有讓我救他的父親。
“我知道死了許多人,可如果不是子錦做了皇帝,現在這世上便沒有我們姐弟了。”
我默默地看著她,一句話都不願說。
她頓一頓,聲音軟弱:“我也知道,若沒有徐持,也不會有這個結果。”
我心中一痛,想起當日情景,仍像是被針刺了一樣。
“我知道你已經做了他的妻子,他若對我無意,我也並不想與你搶奪一個男人。”
話說到這裡,我再不回應就說不過去了,正想著是否要跪一跪表示謝恩,但景寧突然轉過臉來抓住我的手,眼角晶瑩,竟像是要流淚了:“我只是……想救他。”
我心裡突然結了凍,開口聲音都變了。
“公主,你究竟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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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救他。”公主看住我,清清楚楚地重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