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出去吧,這兒冷,彆著涼了,讓佩秋擔心。”
3
雲旗又要來接手,子錦卻沒有將我放開,半扶半抱地將我帶了出去,那隻沾了血的手隔著大氅託在我的腰上,之前窒息的感覺還在,我渾身脫力,每一口呼吸都讓肺部一陣疼痛,要不是子錦的手撐著我,大概又要落到地上去了。
雲旗開門,徐平就在門外,一隻手還高舉著維持著砸門的動作,拳頭差點落在雲旗臉上。
待看到我的模樣,徐平的眼都紅了,一步就要搶上前來,卻被雲旗攔住。
“大膽,二皇子在此,休要胡來。”
先喝後勸,一句話裡前後變了兩個調子。
這樣一攔,子錦已經帶著我走到門外了,雲旗反手將門合上,又在子錦的眼神示意下拔劍立在門口,顯見是不打算再讓任何人進去。
徐平後退了一步,單膝落地,兩眼仍是緊盯著我。
“二皇子,將軍囑我看顧小玥。”
子錦不答,只是轉過頭去望向那扇緊閉的靈堂大門。
我也一樣,殿中高門厚牆,之前那內室如同一個密閉的空間,現在走出內室之外,眼前每一扇窗上所蒙的白綢都透出血一樣的火光來,仍舊暈厥的景寧公主已經被移到角落裡的某張椅子上,小秀跪伏在她腳邊,臉埋在地面上,瑟瑟發抖,那個渾身沾滿鮮血的內侍不知去向,子錦靜靜望了一會兒,不言不動,一直到窗前出現一道長長的影子,一手持著長戟,不動如山的一個背影。
是師父!
即使只是不定火光中的一個朦朧的背影,都帶著攝魂奪魄的力量,令殿中死一般可怕的氣氛突然為之一變,不要說是剎那間熱淚盈眶的我,就連子錦臉上都有了細微的變化。
我這才發現,子錦從出現在內室開始,那麼長的一段時間裡都是面無表情的,一直都緊繃著一張臉,之前我太過驚恐根本沒有注意到,現在他臉上神情一變才覺得。
——難道子錦也在害怕?
我為自己這突然出現的荒謬念頭怔了一下,門外傳來師父低沉卻穿透一切的聲音。
“徐持奉皇命駐守靈堂,皇族以外,今夜若有誰膽敢踏入靈堂一步,以謀逆罪論,立斬!”
有人應聲咆哮:“謀逆的就是你!皇上和大皇子為何遲遲不現身?為何虎威禁軍膽敢在靈堂前阻礙皇親,徐持,你想造反嗎?”
子錦聽到這裡,突然往門口跨出一步,手也從我腰上鬆開了,我趁此機會掙脫開去,幾步奔到門邊。
“小玥!”徐平迅速躍到我身後,一把將我的肩膀按住,聲音極低:“不要開門,你不能出去。”
門是被封死的,我也知道自己是出不去了,但只是一個隔著門的師父的背影都讓我生出無窮的力氣來,讓我十指掐入堅硬繁複的雕花之中,死都不願放開。
徐平對我搖頭,示意我噤聲,又兩手用力,想要將我從門邊帶開,我眼裡蓄滿了淚水看他,搖著頭啞聲道。
“徐平,不要拉我,我不出去,我就站在這兒。”
師父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王家雖為皇親,仍屬外戚,擅入靈堂與祖例不符,恕徐持得罪。”
王將軍冷哼:“好個得罪,徐將軍已經將王國舅帶來的人殺得跟切菜似的,還來說得罪這個詞?”
一片沉默,沒有人回答他。
王將軍咆哮:“徐持,你再不讓開就是私囚皇族,就是造反!”
我緊張得渾身僵硬,窗外的背影一動不動,像是化作了一尊石像。
王將軍得不到回答,怒極道:“好,好!好一個徐持,你要靠這百來個人擋住我這上千名御林軍?你不要命了是嗎?”
隔著雕花間的白綢,我只看到師父握在長戟上的手指動了一下。
我在絕望中發起抖來,突然想起一件至恐怖的事情,不敢轉過頭去看子錦,顫著聲音問徐平。
“其他人呢?大皇子不是也應該在靈堂裡嗎?難道他也……”
徐平做了與雲旗同樣的事情,一把捂住我的嘴。
“御林軍,給我衝進去!”
隨著一聲暴喝,可怕的喊殺聲彷彿從四面八方傳來,遠處的誦經聲早已消失,整個大地都彷彿在震動,我在徐平的手掌中發出一聲低叫,但他已經將我從門邊拖開去,我在固執地想要留在門邊的絕望掙扎中敗退下來,指甲裂開,劇痛與鮮血一同湧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