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自己下的藥弄得渾身高熱,正有些糊里糊塗的時候,看到他哭就嘆氣了,還要擠出力氣來安慰他。
“沒事的鳳哥,我沒事。”
鳳哥抓頭髮了:“你看看你的臉,你身上,這些是什麼?剛才你去王監軍那裡了?是他把你弄成這樣的?”
鳳哥的聒噪讓我想掩住耳朵,但又沒有力氣,想想掙扎著說了句:“這是我自己弄的,很快就好了,你別說話,讓我睡一會兒。”
鳳哥充耳不聞,還在那裡抓頭髮,眼淚飆出來了:“天哪,將軍看到會怎麼樣?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我只好再努力了一下,開口道:“鳳哥,給我倒杯水,我想喝水。”
鳳哥得了明確的指令要求,這才回過神來,答應一聲後轉身往外跑,跑到一半又回頭,聲音裡帶著哭腔:“你別有什麼事啊,我馬上回來。”
我嘆口氣,把自己裹在被子裡閉上眼睛。腦子裡昏昏沉沉的,身上所有的腫塊都在發疼。
我想給自己敷點藥,但手指沉重,怎麼都抬不起來,最後還是決定算了。疼就疼一會兒吧,反正過不了多久它們就會消退下去,敷藥得做多少個動作?現在我一動都不想動。
正迷迷糊糊的時候,我突然想到傍晚在河邊被我下了麻醉粉的那位公子哥,然後苦笑起來。
——人果然是有報應的。
門被推開了,有人幾步走到床邊,然後有一隻手放到了我的肩膀上。
我翻身:“鳳哥……師父!”
我覺得自己的聲音很大,但到了耳裡卻只有微弱的一點。
門沒關,將軍身上的銀甲在透入的月光下帶著很淡的光,我還未來得及做出更多的反應,他已經俯下身來,在我肩膀上的手移到我的臉上,呼吸沉重。
屋裡沒有點燈,我在僅有的一點月光裡看到師父的臉,那上面突然湧現的怒意與殺氣令我呼吸停頓。
將軍有雷霆之怒,縱百萬雄師亦噤若寒蟬,何況是我?
師父的眼睛與我相對,然後我的眼睛被他的手掌蓋住了,耳邊響起師父的聲音,不知怎麼比平時啞了許多。
“出了什麼事,告訴我。”
4
我已經被嚇傻了,眼睛被遮住也不知道要掙開,師父一問立刻就答了,因為害怕,聲音都打了結。
“沒,沒事,我被王監軍找去了,他不讓我走,我沒對他用藥,這是我自己弄的,不對,是他要對我……”
我被遮住了眼,心裡著急慌忙,一片黑暗中說話語無倫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
眼睛上的手掌被移開了,我還來不及睜開眼就被抱住了,是師父,兩隻手將我從床上托起來摟進懷裡,發燙的面板與冰涼的鐵甲相貼,舒服得讓我想大聲嘆氣。
我想要伸手回抱師父,但手指抬起就覺得師父的身體僵硬,每一處都緊繃到極點,我一驚,轉頭想說話,卻看到師父貼著我的臉的頸側筋脈暴出,血管突突的跳。
就算沒有讀過醫書的人都知道,這是一個人怒極的反應,我剛剛鬆下來一點的心又猛地被吊到高處,結巴都忘記了:“師父,我沒事的,我有藥,明早就好了。”
師父許久才回答我,只一個簡單的字:“好。”然後慢慢放開我,抬起頭來,在我床邊站直了身子。
我敏感地察覺到師父要走,立刻就想抓住他,但師父已經轉過身去,我又渾身無力控制不好動作,這一下半個身子都從床裡撲了出去,最後只抓到師父的一角披風。
將軍迅速回頭將我接住,我被小心地放回床上。
“師父,你要去哪裡?”
師父頓了頓,答我:“我讓鳳哥進來照顧你。”
“他已經害怕了,以後都不敢再來找我,師父,你不用去,不用理他。”我情急之下連王監軍這三字都忘了提,季先生對我所說的那番話就在耳邊,他說師父對我越是在意,我便越成了他人的把柄,我不要那樣。
我一口氣把話說完,手指還揪著師父的披風,死也不放手。
師父腳步動了動,我見狀吸了口氣,改用哀兵政策:“不要叫鳳哥,師父你別走,替我敷藥好不好?我疼,渾身疼。”
將軍聽到這裡便彎了腰,握住我陷在他披風中的手,說話時好像嘆了口氣。
“好,我不走,藥在哪裡?我替你敷。”
鳳哥進來了兩次,送來熱水和乾淨的毛巾,兩次都看著我不停的吸鼻涕,聽得我腸子打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