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越眉頭擰緊,叫方喜過來問,“怎麼回事?”
方喜也是說,“郎君去琴閣看看。”
傅越黑起臉。
今日又不是元宵節,怎麼個個都在打啞謎。
未到琴閣,遠遠地在池廊上,便聽到一陣清音。
‘飲泉’低訴,卻以清越之音奏委婉之情,徘徊顧慕,抑按頓挫。
恰是“秋風清,秋月明”,一曲秋風詞,似相思不能極。
傅越無聲地驅散下人,緩步踱到門邊。
琴聲纏綿,經久難散,彈奏者似已有察覺,沉沉落音。
親王繡帶金冠,月白錦衣鵠文銀線,微一抬首,便隔花鏤露出清顏。
傅越的心中是冰裂的聲音。
“殿下,為何來了……”
為何要在他的琴閣,彈此繾綣勾人的曲子;為何放下陸寒年不管,老遠地跑來這裡,用那雙多情的眸子望著他?
他難道可以自作多情,以為親王是專為自己而來?
可是,親王究竟是為我昨日不告而別而苦惱,還是……只為用這一面,徹底斬斷我們之間的可能。
陸寒年已經回來了。既已回來了,又怎能容忍自己長久佔據親王身邊的位置。既容忍不了,當然要讓親王做個了斷。
所以陸寒年才會對我道歉。
在情字面前,沒有人是不自私的。
饒是心裡不願承認,傅越也只能說,其實自己早就準備好了。
自己得不到親王的心,再怎麼不忿又有何用?
他抬腿邁過門檻,坦然地坐在蘇琅的對面。
蘇琅以為傅越明白自己的意思。
以琴達意,文人之間,不是向來如此?
長淩之奏《卷耳》,蘇琅之奏《秋風》。
聲雖相異,音實可知。
蘇琅的心中未嘗沒有不安。
倘若自己早早遇到長淩,絕不會像今日這般為難。他們定然天南地北無所不談,一腔熱血揮斥方遒,音聲相合,快意人生。
自己被長淩吸引,幾乎是不可控制的事。他本以為,放棄自己的心,便能夠成全什麼,從此相安無事。
可是人心,從來思量變動。
蘇琅此來,並無十分的決然,並且做好失敗的打算。
他明白長淩的高志與骨氣。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引]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引]
長淩這樣的人,寧為玉碎,若終於能得一心人也好,若是不能,豈會不效卓文君之作風?
長淩若聽得曲中情意,看透我的心思,惱羞成怒,痛罵我一頓也好,叫人把我趕出去也好,總歸能讓我少些愧疚。
此後長淩仍是信臣和益友。
再多的想法,也斷斷不能有了。
“殿下有話直說好了。”
傅越以為他不好意思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