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行營陣,以旗鼓為號令,旗色代表所屬隊伍,鼓聲代表行止命令。每營有將官統領,陸辛為總指揮。但聞點鼓,兵馬依旗所指,先探前途險隘,三軍相繼而行。其中變化,或分兵,或合兵,或鳴鑼而息,或吹號而起,遇水則渡,過山則偵,巡視駐宿,各得其法。[3]
傅越跟隨在後方,保持一段距離觀看。
萬千兵馬浩浩蕩蕩,似黑雲低壓,踏地山河動,讓傅越的心彷彿也隨鑼鼓一道顫抖起來。
這就是陸辛身處的世界。
執轡的手不禁捏緊。
“陸將軍治軍有方,無可挑剔。”
他的眼神不自覺地變得淩厲,脫去幾分儒雅,多了慷慨激昂與躍躍欲試。
令蘇琅為之頓目。
“唯有陣型上,只見孫臏兵法的十種基礎陣……”
傅越的眼神直鎖陸辛,前者正執旗,似有感應,不覺回眸。
便見到傅越睆然一笑,偏頭與蘇琅言談。
“卻不知後世推演的另外十種陣法,在陸將軍指揮下,可有用武之地?”
“哦?”
蘇琅略有耳聞,只是許多陣法已經失傳,加上推演複雜,便沒有深入考慮。
他作戰向來以勇武謀略為上,阿年則側重紀律與行軍基礎,於排兵布陣上只講快狠準,別的尚不曾用心。
但兵法有時正需出奇制勝,聞言蘇琅也不禁來了興趣。
“長淩竟然對失傳兵陣也有研究?”
傅越頷首。
蘇琅目光熠熠,“長淩,你平日到底看些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他的話裡到底是興奮更多一點。
連傅越的嘴角也不禁上揚起來,但他還不忘保持謙恭,“殿下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傅越只是推演出來,並未真正付諸實戰。何況兵法並不全賴奇謀詭陣,陸將軍治軍嚴謹,殿下謀略深遠,這才是克敵制勝之道。奇陣縱然能用,也不過錦上添花。”
蘇琅聞言,對他更是喜愛。
而此刻陸辛引兵方回,見他們相談甚歡,不由詢問。
蘇琅便把種種對他言明。
陸辛愣了愣,沉吟片刻,說道,“傅司馬若公務有閑、不辭辛苦,不妨將所推演之陣法帶入校場來,你我一同商討,以教士兵演習。”
他這話似乎主動把訓練軍士的位置讓了一半給傅越,同時也將傅越置於自己的控制之內。
傅越不答他的話,只是看向蘇琅。
蘇琅便問,“長淩意下如何?”
“郡王若不介意,傅越自當報效。”
傅越這才轉身向陸辛,“下官才疏智薄,或有推演失誤,又不習校場事務,難免四處掣肘,到時希望陸將軍能多加指點、不吝照顧。”
陸辛暗想,這是傅郎君擔心我對他下絆子,才當著殿下的面對我示好。
但他宅心仁厚,只說一句“哪裡的話”,便真心要與傅越共事。
演習到正午,將士停下來休息。
三人下馬。
陸辛依次領他們認識將領,又介紹了幾個出類拔萃的新兵,主要是對傅越說。
傅越生得年輕白淨,在兵士中又顯得瘦弱單薄,難免被看作錦繡書生。雖有官袍加身,也抵不過以色侍人的名聲,以至於軍士見了他都面色怪異。
何況此人與他們所敬的陸將軍,爭的是同一人的寵愛。
便更覺眼前其樂融融的和諧場面是故意營造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