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有人選,還是早日考察得好。”蘇琅頓了頓,又欣然說道,“傅公子果真沒讓本王失望。”
看來郡王對自己選的人很滿意了。
“那麼,郡王打算任用他們嗎?”
蘇琅擺擺手,“不急。目前還有許多事務要處理,本王打算找機會安排一些人先擔任州縣官。傅公子嘛……”蘇琅似乎想說些什麼,終於只是笑了笑,“有事本王還會常來請教。”
只是……請教麼。
但現在比起郡王的信任,旁的好像也沒那麼重要。
“即便是閑來無事,傅家也歡迎殿下造訪。‘嚶其鳴矣,求其友聲’,殿下可願交長淩這個朋友?”
“當然。”
蘇琅起身,恰好聽到門外人的傳話。
“郡王殿下,松州派人來信,陸辛將軍請大人回府。”
是李奉將軍的訊息嗎?
蘇琅於是轉身道,“今日只是先來謝過傅公子,合鳴作樂亦令本王十分暢快,不過家中有事,今日本王就先告辭了。”
傅越聽到陸辛二字的時候,面色已經微微變了,只是沒有明顯表露出來。聽聞蘇琅言語,心中又想:郡王不過與自己單獨相見,他就急不可耐地前來查探了嗎?縱然說是有事,可是偏在這時候,是說天意弄巧,還是陸辛懷有私心呢?
若不是為家族之利,他本無意接近郡王。可是他不能理解,陸辛這樣一個看起來毫無特點的人,究竟是如何得到郡王的偏愛?甚至那些美妓優伶,郡王都看不上眼;風清月白的世家公子,也只得到他的若即若離。
“公務在先,長淩明白。”傅越步於蘇琅身畔,輕聲問道,“長淩送送殿下吧。”
於是蘇琅就隨傅越沿路出了傅府,步至門口上馬,蘇琅才說道,“留步吧,傅公子近日辛勞,彈琴娛志也罷,總要注意休息。”
傅越微怔,淡笑道,“感念郡王的體貼關懷。如郡王有事,還可差人來傅家召見,長淩盡力為郡王分憂。”
蘇琅勾了勾馬轡上的韁繩,回首之間頗有幾分意氣風發的少年氣。
“本王曉得。若還有事,也盡管來王府找我。”
蘇琅放下話,就揚長而去。
一路驅馳到王府,蘇琅還未下馬就看到陸辛在門前等候。他當是情況緊急,翻身便到陸辛面前,問道,“松州出大事了?”
陸辛愣了愣,搖頭道,“怎會?若是如此,屬下便親自去找殿下了。”
蘇琅想想也是,看他站在門口,顰眉道,“怎麼在這兒等我?站著怪累。”
“無妨。”陸辛微微垂眉,“只是不知怎地,有些心神不寧,就來門口望了望。”
“怎麼,還怕我被誰吃了不成?”蘇琅笑著捏了捏陸辛的鼻子,“你怎麼知道我在傅家?”
陸辛乖乖答道,“我看到殿下留在桌上的信。殿下,可是去考察過傅公子推薦的人了?”
蘇琅點點頭,“不錯。正如你所說,他是真心物色人才。而且,他很懂得分寸,知道什麼時候該進該退。我現在覺得,用傅家作為牽制兩大世家的手段,或許是個好的選擇。”
傅家的勢力相對微薄,即便其子弟受到任用擢拔,未成氣候,也不會對官府的治理造成太大影響,而且還能順勢沖擊原有的豪族體系。他只需要擺出寵信傅越的樣子,兩大世家就會自然地把矛頭對準傅家,這樣就會減少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這既是權宜之計,也是一步重要的棋。
陸辛默默聽著他的話,心想蘇琅果然越來越賞識傅公子。
“那殿下去傅公子那裡,又說了些什麼?”
“大抵是交流一下任用人才的事,為以後鋪墊。哦,說起來,今日正好看到傅越在琴閣,沒想到他於琴之外還擅琵琶,恰好本王興致來了,便與他合奏了一曲。人言‘操千曲而後曉聲,觀千劍而後識器’,想來本王也未達到那般境界吧?只是徒然作樂罷了。”
殿下與傅公子合奏麼……
他陪殿下讀書時,曾見到“操千曲而後曉聲”的出處,那一篇文章名為《知音》。
知音其難哉!音實難知,知實難逢,逢其知音,千載其一乎![6]
原來殿下已經默默將傅公子視作知音的人選。
陸辛暗暗神傷,多好啊,傅公子還能陪殿下鳴琴作樂。如果陸辛也能才學淵博、精通政事,又能習得音律、有美姿容,郡王的身邊是不是就不需要其他人了?可這話他也只敢想一想。
世界上從沒有十全十美的人,操持兵馬、看家護院已極盡他之所長,若要分心政務、經營才藝,又如何能保障殿下身後無憂?他已掌管益州兵馬,但對松州、嶲州仍是臂長莫及、分身乏術,所以才會委命李奉、丁詳將軍。可他雖不能縱橫官場、良策頻出,抑或吟詩作賦、弄曲娛情,卻已做到最好了。
郡王的性命之全、大業之安,必須由他守候。而傅公子……希望殿下能夠得到傅公子的真心。
真能如此,陸辛就不在乎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