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中的敲擊聲突然停了下來。
鄧肯判斷著外面的聲音,那應該是個老人,離自己很近,而且剛才還有一聲金屬機構磕碰的輕響,或許是武器的聲音。
有人就好辦了——這樣不管自己出不出的去,都多了一條接觸外界資訊的路子。
“你好,我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鄧肯清了清喉嚨,思索著如何盡量發揮這具軀殼的價值,好從棺材外的人口中多打聽一些情報,“我被困在這個……棺材裡,但這裡面肯定有某種誤會,我還活著,你聽啊,我的聲音其實還挺中氣十足的。”
“呼吸是亡者常有的錯覺,對活人世界的眷戀是潛意識留在大腦皮層上的偏執,這確實不太好接受,但巴托克已經為你的靈魂準備好了一個更好的歸宿,”老看守人緊盯著棺材,一隻手仍然端著獵槍,另一隻手則已經不動聲色地在空氣中勾勒了代表死亡之神的徽記,隨後又從懷中摸出一小包幹燥的藥粉,將粉末的一部分塗抹在獵槍的槍管上,剩下的盡數撒在地面,“安靜躺下吧,你應當已經感覺到睏倦,那是死亡主宰的呼喚,順從它,這對我們都好。”
死亡主宰巴托克的教義內容——鄧肯默默記下了這部分,隨後清了清嗓子,繼續周旋著:“……但我還是覺得自己可以搶救一下,萬一是誤診呢?”
手執獵槍的老看守人皺了皺眉,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今晚這個“躁動者”跟自己職業生涯中所遇到的都不太一樣,棺材裡的聲音聽上去有點理智的過頭了,甚至還懂得討價還價,但很快他便搖了搖頭,把這點雜亂想法拋到腦後:
“恕我直言,你從機井護欄旁失足墜落,直墜入百米深的礦道內,後腦迸裂,入殮師費了很大功夫才把你的頭蓋骨拼合起來——先生,在我看來,你的誤診難度……極高。”
鄧肯聽著棺材外傳來的聲音,默默抬手摸了下後腦勺。
“……好吧,我承認自己傷的好像有點重,這種身體狀態確實不太適合離開這口棺材,”他嘆了口氣,“打擾了。”
老看守人沉默了幾秒鐘,默默點燃了腰間的另外一盞備用提燈,並將其掛在距離停屍臺最近的一根木樁上,同時不動聲色地說著:“不必客氣——和大多數躁動者比起來,你還算是懂禮貌的。”
“哦?你經常遇上這種事?”
“每年總會有那麼幾個屍體不太願意在棺材裡待著,它們中的大部分都會嘗試用比較暴力的方式脫困,只有很少的特例會嘗試談判解決問題,”老看守人咕噥著,“不過即便是懂得談判的那些,也只是在發出神志不清的胡言亂語罷了。死者總以為自己能死而複生,但實際上……偉大巴托克的那道門哪有那麼容易跨越。”
老看守搖了搖頭,一邊關注著旁邊木樁上提燈的火苗一邊不斷地說著話——他知道,死者並無真正的理智,那只是亡魂執唸的餘暉罷了,在交談中,這種“餘暉”消耗尤為迅速,而等到棺材裡那位的理智耗盡,他今天的“額外加班”也就結束了。
“躁動者,活死人,死而複生,這可是三重截然不同的概念,”老人絮絮叨叨著,“跨越這些界限需要驚人的力量、承受莫大的痛苦,還要有極其罕見的契機,先生,別為難自己了,您可跨不過去。”
第二百九十章 墓園中的來訪者
自己現在所處的地方,應該是一座用於臨時停放屍體的公共設施,棺材外面的聲音,應該來自這處設施的看守者。
那名看守似乎經驗豐富,他將棺材中傳來的異動稱為“躁動者”現象,並且理智清晰地與自己對話,在這個過程中並未表現出驚慌失措。
自己目前所附身的這具身體似乎是礦山中的工人,死因是從高處墜落,身體有嚴重的器質性缺損。
鄧肯一邊與棺材外的那個聲音交談,一邊默默總結著這些有用的情報,與此同時進一步確定了自己目前這具身體不堪大用的想法。
畢竟即便不考慮這具身體異常虛弱的情況,他也很難頂著一個癟下去的腦殼出去到處亂跑——當然,這個世界上存在“活死人”這種現象,提瑞安船上的水手似乎就不乏腦袋缺了一角心髒缺了一塊的骨骼精奇之士,但即便是活死人,那也不是可以在城邦裡光明正大四處活動的身份,這並不符合自己的要求。
而在鄧肯心中默默合計的同時,棺材外面的老看守人緊繃著的神經也始終不曾放鬆過。
老人手中的雙管獵槍仍然指著那口棺材,提前撒在地面上的草藥粉末此刻則散發著蒼白的微光,他的聲音始終平靜,但他握著獵槍的手指已經微微發白。
他在等著棺材中的躁動者耗盡靈魂中的最後執念與理智,等著那個喋喋不休的死者逐漸疲憊並接受自己的死亡事實——按照他的經驗,這通常不需要太久,在提燈與藥粉的強效安撫效果下,往往只需要半小時,一個不安分的靈魂就會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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