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勇頗有些警惕地看著這白發蒼蒼的老者,沒認出他。
但是站在後頭的蘇詠霖一眼望過去,忽然間某處塵封的記憶被開啟了。
“李伯?是你嗎?”
白發老者越過蘇勇向後望去,愣了一會兒,而後彷彿見到什麼不得了的存在似的,立刻跪在了地上。
“草民……草民拜見陛下!”
很顯然,他認出了蘇詠霖。
對此蘇勇和蘇長生都十分驚訝,唯有蘇詠霖記起了這老者究竟是誰。
一刻鐘之後,在一間中等規模的民房之中,蘇詠霖等三人和李伯圍在一張桌子旁坐下,感慨萬分。
“萬萬不曾想過,十多年了,居然還能再見到您,實在是老朽莫大的福分。”
李伯笑盈盈的給蘇詠霖倒了一杯茶水:“老朽家裡只有粗茶,還請您不要介意。”
“無妨。”
蘇詠霖擺了擺手,緩緩開口道:“李伯,這些年,都是你一個人過過來的嗎?你的家人呢?”
“唉……”
李伯長長嘆了口氣,苦笑道:“都走了,老朽已是僥天之幸,還能活著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哪敢奢求其他呢?”
蘇詠霖沉默片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李伯,是他那位未及過門就病逝的前未婚妻子家的管家。
當年兩家人談婚論嫁的時候,李伯多次作為使者來家中洽談各種事宜,與蘇詠霖經常見面,關系還不錯。
蘇詠霖依稀記得當年的李伯十分健談,妙語連珠,每一次他來,家中氛圍總是特別好。
後來前未婚妻子未及過門就病逝了,兩家人也就沒了什麼往來,再往後蘇家也遭逢巨變,蘇詠霖提兵北上鬧革命,聯系也就徹底斷了。
一晃,十五年過去了,蘇詠霖竟未曾想到還有重逢之日,實在是意外之得。
只可惜前未婚妻一家,只剩下李伯一人還活在世上。
“當年您的大軍南下攻打臨安,很多臨安人都逃跑過來,準備從這附近一帶出海逃難,當時家主不知道那是您的軍隊,也很恐慌,擔憂大軍過境寸草不生,便跟著一起渡海逃難。
結果船航行沒多久,就遇到大風,船翻了,所有人都死了,只有老朽一人抱著一塊木板被海浪捲到了岸邊,僥幸活了下來,後來才知道,其實大軍根本沒有進攻定海,完全不用逃跑也沒有任何關系。”
李伯呵呵苦笑,笑聲像是破舊風箱裡發出的聲音一樣,碎的難受,讓人不忍多聽。
蘇詠霖三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感嘆世事無常,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蘇詠霖感嘆一陣,便又問道:“那現在,你一個人該如何生活呢?”
“那可真是要感謝陛下您了。”
李伯拱手一禮:“救濟院對於老朽這種鰥寡孤獨者,每月都有銀錢米油的補貼,老朽一個人生活無礙,救濟院還每天都會派人上門詢問老朽身體如何,一年到頭,沒有一日斷過。
今後老朽若是僥幸活到無法自理之年歲,救濟院會把老朽接到院中,屆時會有專人看管照顧,讓老朽安度晚年,陛下仁政,千古難尋,老朽唯有感念,再無他想。”
說著,李伯就要跪下給蘇詠霖謝恩,蘇詠霖忙伸手托住他,把他扶了起來。
“這是我應該做的,吾國尊老愛幼,古之傳統,不可廢棄,倘使鰥寡孤獨者無人照拂、晚景悽涼,又如何會有人一心一意為國效命呢?”
李伯感嘆不已。
“臨老還有如此仁政照拂,老朽別無他求了……”
說著便垂淚涕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