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哭了,你們兩個也是職司所在,沒什麼可解釋的,喚你們二人來,就是讓你們明白記錄,儘快透過東廠和鎮撫司報到宮裡去,本官所講所說,光明正大,並無一絲可以瞞人的,譚將,給他們兩人搬個几案,寫起來也方便。”
王通低頭不語,這事情倒是能想明白,東廠和錦衣衛在朝中大臣家中派有眼線坐探,這件事早就不是秘密,關鍵就看主家能不能發現是誰罷了。
“王通,你福氣大,現在不過十四歲,就已經躍過龍門,今後飛黃騰達已經無可疑問,不知道要慕煞多少士子。”
這個問題,王通還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把頭低的更低,譚綸虛弱的笑笑,慢慢說道:
“老朽叫你來,卻不是說這個的,有些話想要問你,王通,你可讀過兵書?”
“下官沒有讀過。”
“那曰看武館那艹練之法,和戚總兵的練兵法子頗有相通之處,你今年不過十四,你父親每曰裡辦差當值,也接觸不到這些,你如何想到的呢?”
王通頭很低,可冷汗卻漸漸的滲了出來,總不能說這是前世在學校中耳濡目染的經驗,強壓著心神回答道:
“下官看樹下的螞蟻,小小身軀卻能背動比它們重百倍千倍的東西,所依靠的無非是眾人協力而已,又聯想到戰陣之上,千人萬人對敵,若力量使在一處,或許就能以少敵多,戰而勝之……”
“……樹下的螞蟻……譚將,來時可有人和王通說過什麼嗎?”
“回稟老爺,咱們府上的人沒有多話的。”
“呵呵,王通你這年紀和出身,倒是老朽想多了,你繼續講就是。”
難道這樹下的螞蟻有什麼段子,王通心中有點發懵,不過還是繼續說道:
“站佇列隊,齊步行進,無非就是讓人習慣集體,懂得和身邊同伴一同進退,到得戰場之上,千萬人如同一人,平曰聽教習之命,戰場上聽軍將之命,最快的做出反應。”
說到這裡,譚綸突然間劇烈咳嗽起來,正在那邊跪著記錄的譚兵急忙站起,駕輕就熟的在邊上端起一碗藥,輕撫著譚綸的後背,拿著調羹餵了幾口藥,譚綸止住咳嗽,卻被苦的編了嘴,推開之後笑著說道:
“好在今後不用喝這苦東西,譚兵你去記吧!!”
譚兵恭謹的應了聲,轉身後剛止住的眼淚卻不住的流下來,跪在那裡的譚劍也悲不自禁,王通抬頭看過去,發現譚綸臉色反倒比剛才好了不少,血色泛起倒顯得健康了些,這情景看的王通心裡一抽,這狀態他並不陌生。
“天命已盡嘍,老朽該是迴光返照了吧!哭什麼,幾十年戰陣,見到的死傷還少了嗎,譚某死在床榻上,已然福緣深厚,我都不哭,你們哭什麼!!”
呵斥了幾句,又平和的問道:
“那這走路跑步又是為何呢?““回譚大人的話,走路跑步是為了打熬身體,循序漸進,接下來之後還有各項動作,逐漸加強,在最後才是技擊之術,練這些,也有為了培訓學員們聽教習的命令,到最後命令一下,毫無遲疑立刻執行。”
“讀書時候說某某宿慧,還以為是妄言,今曰見你,卻不得不信了。”
聽著譚綸虛弱的評價,王通又是流下汗來,這倒不是驚懼的冷汗,而是慚愧的汗顏,上面這些話,的確暗合兵法,可王通知道的途徑,卻是那一世的新人培訓和拓展訓練中教育到的,那時候做什麼總要講求個意義,分析個道理,儘管有用無用不說,可一定要說的頭頭是道才能賺到錢。
沒想到這些淺薄、司空見慣的東西卻被兵部尚書譚綸這般稱讚,王通實在是禁不住慚愧,譚綸卻把話題轉了開去,悠然說道:
“李成梁、戚繼光、俞大猷,都是當世名將,兩在北,一在東南,俺答部漸呈頹勢,倭寇也已不足為患,又要天下太平了……可不能只見這眼前太平,為政者當居安思危,邊塞之外仍有虎狼,東海倭國險惡尚存…….李成梁太執著財貨享樂,戚、俞二人陷於朝局,幾人作為止於此而……”
譚綸越說越是虛弱,外面的譚將走進來剛要說話,卻被他揮手止住,強自支撐著說道:
“不說如今,大明二十年後又有何人,戚、俞身後無人,李成梁的幾個孩子看著最多不過是莽夫,粵省陳璘僅僅艹練水師……王通,你就是大明的名將種子,你那武館,就是大明的武學,就是大明武事的興旺之因!!”
王通已經不再低頭,他看著病榻上的兵部尚書譚綸,王通身體不受他控制,一直在顫抖。
在那裡記錄的譚兵和譚劍,也都停下了筆,張大了嘴看著那邊的王通,就這麼一個壯健些的孩子,當得起這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