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醒轉過來之時,左鸞昌發現自己還在包間之內,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周遭的物什模糊不清。再看自己,居然被五花大綁捆在椅子上。他這下可慌了神兒,張嘴呼喚僕人,沒成想嘴也讓人拿一團棉布給堵住了。左右環顧,屋內不見了自己的僕人以及那個藥材商人馬三。左鸞昌一邊嗚咽一邊在椅子上掙扎,嘗試著掙脫。
這時,先前那個鏢師模樣的人從黑暗之中走到他的近前,面龐依舊隱在紗帽之中。此人拖過一把椅子,與他面對面而坐,開口說話,嗓音甚是沙啞:“左鸞昌……水流遠最寵愛的面首。想必你一定知道昆吾割玉刀的所在吧?”
左鸞昌有些意外,沒想到此人綁架他是為了知道一把刀的所在。他圓睜著雙眼瞪著問話的人,意思是不想說。
審訊他的人,從腰間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牛角尖刀,在他面前揮舞了幾下,陰森森地說:“小爺我沒時間跟你在這裡消磨,你若不說,我就在你的雙頰上分別劃一個十字,然後再給你上點兒藥,讓疤痕反反覆覆癒合不了。看看水流遠還會不會讓你做入幕之賓。”言罷,還用刀背在左鸞昌的臉上拍了幾下。
左鸞昌嚇到直往後躲,嗚咽聲中都帶了哭腔了。點頭如雞唊碎米,意思是願意說、願意說。
“想明白就行,我現在把你嘴裡的布取出來,你要是敢大喊大叫,我就一刀宰了你。”看左鸞昌不停地點頭,這人一把將塞嘴的破布揪了出來。
口中沒有了異物,左鸞昌先是咳嗽了幾聲,然後顫聲說道:“昆吾割……割玉刀不……不在宮中,在公主溪雪府中。壯士你們自當去取,我絕不會告發你們。千萬、千萬不要傷我容貌呀。”
“公主溪雪?據我所知,你與這位公主之間不清不楚,想來進出公主的府邸不是什麼難事。要想保全自己,今晚就帶我入府!”
溪雪公主論起來是女皇水流遠的嫡親侄女,早已出嫁多年,故而住在公主府而不是內宮。水流遠當年是從兄長手中奪取的皇位,箇中齷齪導致她對兄長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溪雪公主很是驕縱。
昆吾割玉刀的確在公主府上。有一年的重陽節,外埠官員進獻給女皇一段蟲噬沉香木,旁的刀斧切之不夠精細,水流遠便請出昆吾割玉刀一用。當時溪雪恰好在場,一見便看上了昆吾寶刀,請求女皇賜給她,水流遠二話不說便給了她。自那以後這把曠世珍品便一直襬放在溪雪公主香閨中的琴案上。
左鸞昌之所以知道原委,的確是因為他是少有的可以出入溪雪內室的“外人”之一。然而他和溪雪的關係並非只是表面的曖昧情慾而已。
走出醉八仙,他的心情已經平復很多。一路行一路盤算著該怎麼辦。事態有超出預想的部分,但是如果他表現的好,結果一定比預想的好。他用眼角的餘光悄悄地瞥了瞥緊緊跟在身側的僕人小四。左鸞昌有些擔心,倒不是為自己,而是怕這個假僕人屆時離開了自己的視線範圍,可千萬別惹出什麼簍子,到時候可就前功盡棄了。
過了沒多久,他們二人終於到了公主府的大門前。華燈初上,府門前香車寶馬,貴婦華少魚貫而入,好不熱鬧。門上的管事一眼就瞧見了已經除下紗帽的左鸞昌,緊步向前就要磕頭。左鸞昌一把扶住了他,笑呵呵地說:“二爺這是做什麼,恁地這麼客氣。”
管家一邊扶著他的胳膊往裡走,一邊說:“您瞧您說的。您是雲彩頂上的人,小的給您提鞋都怕您嫌我的手指頭粗呢,磕個頭算什麼。”左鸞昌被他的話逗得噗嗤一笑。“哎喲,哎喲,公子樂了,公子笑起來真是像那個畫上的藍采和,這麼漂亮這麼靈氣兒。”
“行了、行了,二爺這嘴像是抹了蜜了。再說下去我可消受不起了。公主現在在哪裡?是在書房還是在水榭?”
“公主殿下此刻正在新修的戲臺子哪張羅呢,說是今兒晚上的梨花頌她要親自扮上。不過,公主早就吩咐下來了,您若是來了,讓小的直接帶您去摘星閣等她。”
說著話,三人便來到摘星閣下面的花廊中。到了此處,這位管事的二爺便不能前進了,就把左鸞昌交給了前來迎候的兩位侍女,自己帶著小四退到別處。
兩位侍女帶他登上二層,一推門將其讓進了溪雪公主臥室的外間屋內。其中一位侍女請示道:“公子,您是要沐浴更衣呢?還是要先進一些茶點?”
“我只需一壺清茶。對了,公主近日都彈些什麼曲子?”
“公主最近終日練習梨花頌,曲譜就在那邊的琴案上。”
“嗯,知道了,你們下去吧。我這裡暫時不需要侍候。”
兩名侍女曲膝唱諾,關好房門退了下去。
左鸞昌站在門後聽了好半天,確定門廊內無人,便以極快的步伐走到裡間屋。一踏入屋內,他一眼就看見了一張碩大的紫檀琴案。琴案上不僅擺放著公主珍愛的焦尾琴,還擺放了不少奇珍異寶作為點綴。其中真的就有昆吾割玉刀。左鸞昌兩眼放光,剛要伸手去拿,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兩名侍女端著一壺茶重又入內。他急忙一轉身坐在琴凳上,佯裝撥弄琴絃。
侍女放下茶盤後,恭敬地說道:“公子,剛剛公主聽聞您已到摘星閣中,特命人傳話,請您到一層的鴛池沐浴。”
左鸞昌聞聽不禁一皺眉,但是又不能拒絕。說了一聲好,就要起身隨侍女下樓。將要出門之際,他突然問那侍女:“不知浴後薰香要用的香料備的是些什麼?”
“回公子的話。備了水盤香、荔枝香、鬱金香。”
“沒一個是我鐘意的。府內可有塗肌或金顏香?”
兩位侍女相互看了一眼,回秉道:“不曾備下。”
“這樣吧,你們去喚我的僕人小四,讓他拿我的香盛到樓下侯著。”
侍女們不敢怠慢於他,趕忙下樓前去安排。
左鸞昌一看再無旁人,不做遲疑,回身到琴案旁,拿起昆吾割玉刀塞進自己的袖內。他不等有人通傳便徑自來到樓下的花廊中等候小四。
不一會兒,小四手裡捧著一個木匣子被帶到摘星閣下面。左鸞昌開啟蓋子,一邊自言自語假裝在挑選香料,一邊趁侍女們不注意,將刀放了進去。他隨便拿出一個小瓶子,佯裝慍怒:“蠢材,以後記得多帶塗肌,今天只好湊合了。下去吧。”小四大氣都不敢出,慌忙拿著箱子退了出去。
左鸞昌暗中鬆了一口氣,心說,眼下就看如何儘早脫身、離開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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