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活著的時候,老鬼就知道,自己大概是等不到許朗回來了。
他和許朗在一起時,許朗慣著他,放縱他,即使迷路了之後站在原地也能被找回來,久而久之,林秋白就變得任性起來,要是對方來找他的時間花了久了一點,他便會責怪許朗為什麼沒有早點發現。
老鬼現在想起來,都有點無臉再回想起以前的自己。
許朗離開的那一天,正是半夜時分。他們的關係被父母發現,兩位家長嚴厲地隔斷了他們的來往,他被關在頂樓的房間裡,說是隻有改過自新了,才會開啟門鎖將他放出來。而許朗也被掃地出門,連大門口都進不來,林秋白更是再也沒見過許朗。直到夜深人靜時,所有人都睡了,許朗用石頭敲響了他的窗戶。
他爬出窗戶逃了出來,還沒有和許朗多說上及計劃,就得到了他要離開的訊息。
那一瞬間,天崩地裂也不過如此。
時間太久,老鬼也忘了,只記得那個晚上特別的冷,午夜的冷風颳著他單薄的睡衣,從頭頂涼到心底,他幾乎是失去了言語,直到許朗快要離開了,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神智。
他和許朗定下了約定,看著許朗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生出了無名的衝動,彷彿許朗這一走就再也不會回來了。他狠下心轉過了身,沒想到卻看到了自己的父親站在身後,滿臉震怒的看著他。
許朗還沒有走遠,他說了要幹出一番大事業,所以不能在自己這裡止步。
皮帶一記又一記地抽了下來,手臂上的牙印滲出了血,他惦記著還未走遠的許朗,一聲也沒有發出來
。
大概是在這個時候就有了預感,所以他死的時候,心中難得的沒有生出遺憾來。
也是死了以後他才知道,原來人真的是能變成鬼的。他仍然是年輕時的模樣,但總歸沒有食言,將許朗等了回來,許朗已經老了,老到連路都走不穩,孫子也已經有了好幾個,那個最小的孫子長得和他年輕時最像,就是性格差了許多。
鬼是因為執念未消才會苟留於世間,他也是時候該去投胎了。
……
出於擔心,閻回拉著宋錦瑜去看了許朗。
如今街上到處都掛滿了紅燈籠,一副要喜氣洋洋熱熱鬧鬧過新年的樣子,但是酒店裡的氣氛卻和外面截然相反,在一夜之間,許朗的精神迅速地萎靡了下來,閻回見到他的時候,他甚至只是虛弱地笑了笑,很快就轉過了頭,連一句話都不願意多說。
閻回擔心地叫了一聲:“許爺爺。”
許朗一聲不吭,扭頭看著窗外,偶爾會有爆竹的聲音響起,碎屑在窗外飄落下來,看起來很熱鬧,也對比得室內更加冷清。
閻回得不到回答,茫然地朝著旁邊的許蔚城看了過去。
許蔚城衝著他搖了搖頭,對他比了一個手勢,指了指外面,示意閻回跟著他走出去。
從墓園回來之後,許朗就是這個樣子了,大概是失去了心中一直惦念著的人,得知真相之後,他的身體也忽然迅速地衰敗了下去,醫生診定出來是傷心過度,許蔚城就算心中再急,也沒有辦法,以前許朗很最喜歡的就是他這個小孫子,現在更是一句話也不願意和他說。
許蔚城嘆了一口氣:“早知道會變成這樣,我說什麼也應該攔著爺爺去墓園裡。”
爺爺找了這麼長時間都沒有找到的人,沒想到竟然在墓園裡找到了。時間過得太久,墓碑上的人還是年輕的模樣,記得林秋白的人也已經死了,如果不是這一次偶然看到,說不定一直都找不出來。
許蔚城原先是不贊同的,可是為了哄爺爺開心,他也就預設了下來,沒想到找到了林秋白之後,反而讓爺爺的身體狀況愈發往下。如果林秋白是壽終正寢也就算了,偏偏墓碑上的人是個年輕人,一想到自己最親密的人早早死亡,甚至自己一直沒有發現,許蔚城也有些心堵。
他有心想要安慰爺爺,卻也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之前我請你繼續回想關於那個林秋白的事情,現在也不需要了。”許蔚城說:“爺爺已經找到了那個林秋白,他已經死了。”
閻回故作驚訝:“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