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臨坐在椅子上和魏修遠說著什麼,魏修遠非常認真地聆聽,時不時點頭附和,卻突然,眼前這位英俊沉穩的教授止住了話音,眸光慢慢覆上深深的霧靄。
魏修遠暗覺奇怪,回過頭,循著他的目光望去,卻看見了站在他背後的女孩,亭亭玉立,臉蛋白皙標緻,眉眼間綴著絲絲入扣的冷豔,美得不可方物。
“怎麼,段同學也有問題來請教?”魏修遠沉著目光,不怎麼真誠地笑。
段悠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江臨一眼,就在江臨冷笑一聲想開口的前一秒,她卻腳尖一轉,走到了他另一側的位置上。
那裡,一位拄著柺杖的老先生正在閉目養神。
段悠看也沒再看那二人一眼,只用低微卻輕蔑的嗓音說道:“魏修遠,我沒你這種臨時抱佛腳的習慣。”
魏修遠被她諷刺得臉上難堪,坐在他面前的男人亦是瞬間於眉峰裡攏上陰霾。
魏修遠不甘示弱,“既然不是臨時抱佛腳,你來找趙老幹什麼?”
段悠涼涼地哂笑,這次聲音放大了點,話雖然是對魏修遠說的,目光卻有意無意從江臨身上繞了個來回,“真是有什麼樣的師父就出什麼樣的徒弟,在你眼裡學生來拜謁恩師就非得是為了習題、答案、學分?沒有學業上的問題,你就想不起來到老師身邊走動走動?江教授收了你這樣的徒弟,我真替他退休以後門庭冷落的日子擔憂。”
她目不斜視地說完這話,也不看二人驟然變陰沉的臉,只看到眼前的老人緩緩睜開雙眸,眸光清明矍鑠,哪有半分年老糊塗的樣子?
段悠心裡一喜,“趙教授。”
趙老自然是聽見她這一番犀利藏鋒的言語了,含笑看了她片刻,又眄向旁邊二人,最後頷首道:“我這個徒弟就是心直口快,說話不好聽,除了孝順還真不知道哪兒好,江教授,小魏,別見怪。”
明貶暗褒,含威不露,趙老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江臨還能說什麼?
他冷眼旁觀了一陣,漠然道:“趙老說的哪裡話。”
趙老字裡行間對她的維護之意十分濃重,段悠垂著頭,再想起這段時間受到的委屈,兩種情緒交織在一起,鼻頭一酸,幾乎快要落淚。
老人放下柺杖,直起身對她抬了抬手,段悠俯身湊過去,他瘦得只剩骨頭的手就這樣搭在她頭上,以一種長輩對晚輩的愛撫和寬慰的姿態,“丫頭,沒事,挺直了腰板上去,不論輸贏,你都是我的驕傲。”
段悠眼眶紅了一圈,為了不讓聽出哽咽,只是點頭,沒有說話。
“去吧。”
她調整好自己的心情,一步步走回臺上。
江臨也對魏修遠說:“回去吧,開始了。”
待魏修遠也走後,趙老才用堪堪足夠他們兩個人聽清的聲音道:“你還是覺得事情會按照你想象的方向發展?”
江臨不置可否,沉靜道:“大多數時候,輸贏只是一瞬間的事。至少在這場比賽裡,誰更想贏,誰就輸了。”
“姓魏的小子有多想贏?”
“不知道。”男人語調溫淡平靜,笑語深處凝著寒霜,“但我知道,您的高徒,一定是這三個人裡求勝欲最強的。”
趙老目不轉睛地看著臺上,“拭目以待吧。”
報告廳的大門被關閉,轉播機器執行正常,段悠站在臺上正中央的二號桌前,左手是魏修遠,右手是唐季遲。
唐季遲適才隨便一瞥就已經看出臺下氣氛的不尋常,烏黑如澤的眼睛一眯,俊眉一挑,還是那副不怎麼在意的傲然模樣。
題目逐一被投映在螢幕上,三人需要在規定時間內,把答案寫在白板上,亮給評委和觀眾。
這一場角逐之激烈就在於,前面二十多道題都沒有能拉開太大差距,三個人你追我趕,分差始終控制在兩分以內。
鎂光燈和被人注視著的感覺給了段悠莫大壓力,她幾次都在細小的計算上出了差錯,尤其是當她抬頭時,眼前一片炫白的燈光擾得她很難集中精力。
就在腦海都隨著眼前的景象而空白時,她卻忽然感覺到,人群裡有一道視線,帶著深沉的、令人安心的力量繞在她四周。
不言不語,不聲不響,只是很淡很平和地看著她,把她浮躁的心情層層濾淨,惶恐和不安都被沉澱下去。
她能大概感知出視線的來源,正是屬於江臨和趙老那一側,卻再也分不清,究竟是二人當中的誰,在以如此安然沉鑄的眼神望著她。
段悠低下頭,繼續提筆在白板上書寫。
除了最開始的失誤以外,三個人基本上每道題都能給出相同的答案——也就是唯一的正確答案。
隨著時間的流逝,比賽進入白熱化階段,臺下每個人都繃緊了神經,林小曉和陳天嬌在每次三人亮題板之前都緊張得不敢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