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遺憾這個東西是不分年齡的,無論多少歲,無論活多久,只要它一直沒能實現,便會一直成為遺憾。
快要離開得時候許多人站在門前。
而姥爺卻只是對著所有的親戚說他最想見的人是葉勝男,於是他們才打電話給葉勝男。
聽到的那一刻,葉勝男覺得自己的腦子像是要被炸裂了一般,耳邊也一直都在嗡嗡嗡作響,她已經忘記自己從教室跑出去的時候是有多激動,多慌張,她將另一個同學的椅子都弄倒了,歉也沒有道,連回頭望一眼都沒有,所有人都只是詫異的望著她,然後斷言:“葉勝男也太不禮貌了。”
她連假都忘記了請,跑到學校門口的時候保安不在,連名字也沒有籤的一路快跑到了車站。
等待才是她最焦慮的時刻,一刻也坐不下來,不停地抓著頭髮,旁人看了斷言:“這個女孩一定是病了。”
坐在大巴上的葉勝男,看著窗外的風景,再也沒有當初那般不知所謂,心仿若是在滴著血一般疼痛,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那時候姥爺的話彷彿還在耳邊迴響,一起吃肉也好像還是昨天的事情。
曾經許多次她告訴自己要做好這樣的準備,真正看到的那一刻,她知道這是她這輩子都學不會的事情。
一進門,她便跪在了姥爺的床前,緊緊握住姥爺冰冷的雙手,那一刻她才知道姥爺這麼瘦弱,只剩下皮包著骨頭。
姥爺的聲音很小,姥姥告訴葉勝男姥爺的肚子裡已經將近兩天沒有進米了,怎麼喂就是吃不下,後來他也煩了,乾脆就不吃了,如今一定是餓的沒有力氣了。
葉勝男很自然的湊得更近,眼裡盡是心疼,她問不出:“為什麼不吃飯呢?”這句話。
從很早就有人質疑,想得到你葉勝男的一句感謝怎麼就那麼難呢?是啊,那麼簡單的話都問不出,也成了很多人作為噱頭的謠言,更是成為她日後的遺憾,想來真是好笑至極。
而此時屋子裡站著的人都在不停地後退、逃離,他們一個個穿著昂貴的衣服,即便是曾經他們都不願意靠近這位老人,更何況是如今面對這樣的一個將死之人。
姥爺對著葉勝男輕聲的說道:“我可憐又傷心的孩子,你很堅強,將來一定會有大出息的,姥爺就算是去了那邊也會繼續保佑你的,你的姥姥個性很強,沒有人會願意真心待她,你以後一定要好好地對她啊。”
葉勝男只是一直不停的在流眼淚。然後是不停的點頭。
姥姥就站在旁邊,始終看著姥爺,這大概是她安安靜靜看姥爺最久的一次了,只是聽著這一句的時候同樣也落下眼淚。
第二天,葉勝男親眼見著,才只過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姥爺的身體就已經全部僵硬,他的手無論葉勝男怎麼用力去捂也都捂不暖,也是因為葉勝男沒有哭的死去活來,沒有達到那些親戚的預期,他們便議論紛紛。
所有人都說葉勝男不懂得知恩圖報,沒有血性,怎麼面對一個養了她十幾年死去的姥爺,一個字沒喊,看上去也沒有很傷心的樣子,只是假裝的流下幾滴眼淚而已,這是一個普通人都能夠做到的事情。
只有姥姥理解葉勝男,那麼多年她什麼心事都喜歡放在自己心裡,在學校受了委屈也不會回家講,就好像她總是害怕勞煩她而選擇給出承諾做一些她明明就做不到的事情,只是為了讓人安心,對於姥爺的感情她唯獨最真,不會什麼甜言蜜語,更多是在用行動證明自己的愛,很多時候只是因為盡力做到了自己該做的,才不至於在離開的時候那麼後悔。
只是以後葉勝男再也不能吹牛逼了,以前每次回家,她都會掏出自己上個月打零工換來的一些積蓄給姥姥和姥爺一人一百塊,然後笑著說:“等我以後有能力了,一定會給你們更多、更多的錢。”卻又在心底發著誓:“一定會很快的。”
跟姥爺努力的比劃著,跟姥姥認真地說著。
可是姥姥卻始終的拒絕,姥爺毫不留情、還一臉認真的對著葉勝男說:“你這孩子是不是傻了?”
姥爺始終認為葉勝男肯定是生病了,不然怎麼會這麼神經兮兮的給他們錢。
於是她總是在期待著自己可以快一點長大,變得有能力,不再被質疑,也就不會讓姥姥和姥爺覺得勉強,這樣求而不得的焦慮,葉勝男還只是在十幾歲的年紀就已經體會到了。
雖然當時迫於無奈的姥姥和姥爺都接下來了。但是卻在後來到葉勝男離開去學校,姥姥又會在平時的基礎上多掏出三百塊給她當做生活費,姥姥給她生活費的時候,都會說:“你啊,這個年紀就該好好唸書,姥姥這輩子沒念過書,不會寫一個字,一直後悔到現在,你可不能這樣,所以和別的孩子一樣該吃吃,該喝就喝,千萬別餓著自己。”
除了應該懂事以外,在這些事情上,姥姥從來不會叫葉勝男省一點,也從不會說家裡本來就困難,就不能和別人一樣之類的話語,而越是這樣,葉勝男就越是努力節省。
姥爺雖然聽不大明葉勝男和姥姥之間的對話,所以每次都只會說著自己的心聲:“家裡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和你姥姥在家裡還有田有地的餓不著,你不一樣,在外面沒有錢就的餓肚子,所以只要管好你自己就行了,知道嗎。”
所以只有在給生活費這件事上,姥爺是不需要靠著朦朧的聲音猜測連個人說了什麼,自顧自坦言的話都成了心有靈犀,無縫隙完美對接。
所以旁人的話何故在意那麼多。流言止於智者,但若有人想說,便是你再如何的制止也只會起到反作用。這是葉勝男跟著姥姥學會的道理。
就像他們也會在姥姥的背後議論姥姥根本看不出一點作為妻子的憂傷是一樣的話語,甚至比言論葉勝男更加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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