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無邊無際的夢幻裡,感覺身體輕飄起來,林飛奔跑在田野裡,身後的千軍萬馬持著鋒利的武器追殺著他,他已滿身大汗卻總是在千鈞一髮中逃脫,他跑的越來越慢,感覺自己的周身像棉花一樣癱軟無力,他頭昏欲裂像是炸開一樣的痛…痛…痛,慢慢的跑到了懸崖邊,看著即將追來的凶神惡煞,他縱身跳進了無盡的深淵…在半空飄浮中…有一雙手緊緊的抓住了他…很溫柔的纖纖素手卻有著綿裡藏針的爆發力…就這樣在空曠的山谷裡,她們一直死死的牽手,有種一握千年,心意永恆的決絕…他終於大聲的呼喊著…“蘭心…永不分開…”

林飛在噩夢中醒來的時候,還在緊緊抓著被角,冷汗幾乎襲擊了他全身的每一個汗毛孔,他在胡言亂語的夢境中終於徹底的清醒了…

映入眼簾是一張英俊中卻憔悴不堪的大男孩臉,還很稚嫩的臉上帶著滿眼無助和晶瑩淚光,“林警官,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你知道麼?你感冒發燒整整昏迷了兩天,在夢裡不停的叫著蘭心的名字,感覺好些了麼?”

林飛在慢慢思索著記憶深處中的片段,彷彿在時光走廊裡找回已經迷路的自己,他不斷在拼接著那些不堪回首的經歷,終於在大汗淋漓中他找回了曾經的自己,他徹底的醒了…

他記得自己最後昏厥的地方是在巴馬附近荒郊野嶺的岩石下,枕著揹包耗盡最後力氣在草地上沉沉睡去…

可此時自己卻在一個窗明几淨的農家土炕上,窗外是整片桃花林,滿眼粉色花瓣沐浴在陽光下,在春風中翩翩起舞,閃發著一股淡淡的幽香穿透了窗子瀰漫在房間裡,炕沿邊小木桌上放著一碗冒著熱氣的雞湯麵,湯麵上的油花泛著碧綠的蔥花,清燉的雞腿擺在絲絲的細面上像一幅美麗的畫作…

不需要有更多的語言,再強大的人類在飢餓面前也是渺小的不堪一擊,他幾乎是風捲殘雲般吃完了那碗麵,吃到最後時候他覺得自己的眼淚和濃濃雞湯已經融為一體了…

他和小李面對面盤膝坐在土炕上,聽著小李開始了講述他昏睡以後的經歷…

“那天老徐被害的時候,我正好經過,我一直躲在水池邊鐘乳石背後,陰暗的光線裡,兇手戴著帽子,穿著雨衣,帽簷拉的很低,我只是依稀看見他的容顏,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是還想不起來他是誰,有一點可以肯定,他是我們團隊裡的人,他和老徐的搏鬥中,幾乎是勢均力敵,幾分鐘後,從另一條路來了個幫手,這個人不是我們團隊的人,很年輕身形矮胖,穿著一身黑衣,身手很厲害,老徐漸漸的體力不支,被後來的人踢倒在地,穿雨衣的人趁勢將匕首刺進了老徐的喉嚨,那一刻我隱約看見了殺手的猙獰笑容和老徐最後時刻的無助眼神,我真是沒用,看著老徐那麼的慘,我沒有勇氣幫他!”

小李的眼淚順著捂住臉的指縫中流淌著,哽咽的哭聲與窗外笑遍山崗的桃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整理過悲傷的情緒後,小李又開始了艱難的講述:“我一直躲著生怕被那兩人發現,後來的幫手很熟悉地形,很快在另一處的山洞口消失了,而我們團裡的那個人好像在清理著現場痕跡,他很小心,帶著手套,穿著鞋套,翻動著老徐口袋裡東西,後來他可能是聽到了你腳步聲後,迅速離開了現場,我在他匕首刺向老徐的瞬間,哆哆嗦嗦開啟了手機拍了下來,可是有一點我沒有想到,手機在昏暗光線裡閃光燈自動頻閃了一下,我覺得殺手很敏銳察覺了這個細節,他謹慎觀察著環境後,像我的方向走來,可能是你的腳步聲卻來越近,他放棄了尋找離去,我敢肯定他一定發現了現場有人拍照,如果不是你及時趕到,我早就沒命了,林警官,說來我還得感謝你呢?”

林飛的思緒像電影幻燈片一樣整理著小李的敘述,他開口問小李:“你後來在那裡找到了我?我又怎麼會在這裡?”

“後來,看著你走後我越發的害怕,我想起娟子和那個墜崖的阿黑,我覺得他們都是被害了,我不敢回去,因為我的心裡素質很脆弱,只要在某個瞬間感覺到兇手的目光,我的心理就會崩潰,我就會被滅口的!與其這樣我還不如早點逃走,觀察形勢後從長計議,巴馬的旅遊線路我還算熟悉,我給北京的旅行社發了資訊通知公司我甩團辭職不幹了,我順著山洞出口處相反方向走,我知道一直向前走就會到達巴馬有名的景區,百魔洞,再往前走就是享譽國內外的巴馬長壽村…那裡是一處世外桃源,富含豐富負氧離子是很多老人家療養的聖地,遠離城市喧囂,各方面的管理都不是很嚴,那應該是避世逃遁的好去處…”

“我在附近的山路上不敢停息的走著,怕自己落在警方手裡,而被糊里糊塗冠上殺人的罪名,白天不敢走大路一直走著小路,直到晚上在崖邊的亂草中碰到了已經昏迷的你,當時的你全身燒成了火炭,抖動得像風中的草葉,臉上沒有一絲的生氣,靜靜躺在那裡,不知何時才能甦醒,我只好揹著你在雨中艱難跋涉,後半夜的時候,我們來到了這戶大山深處的農家小院,他們很少接觸外面的世界,人很淳樸,沒有看我們的證件,我告訴他們我們是徒步的旅友迷路了,他們很熱心的照顧著生病的你。”

林飛此刻的心情百感交集,看著小李清澈的眼眸已黯淡無光,林飛突然間感覺很多人的生活改變了,蘭心...嶽菱...莫雨夕...肖寧...小李...老徐...往事像一條特殊的琴絃,撥動它就會使人潸然淚下,他攥著小李的手不知該說著什麼?

夜晚的山頂上,夜空皓渺無際,只剩下一輪孤零零的月亮,星星在遠處膽怯地閃爍著寂寞的微光,小心翼翼地向更遠、更深的太空隱去...

看著身邊熟睡的小李,林飛沒有絲毫的睡意,他在想著怎樣能和外界建立聯絡,自己目前已被網上通緝,小李也莫名的離隊,等待兩人未來的日子將無比艱辛,他必須儘快和老局長或者小白他們取得聯絡,可是目前的情況下自己隨時會被監控搞不好會連累他們的,他看過了小李手中的那張照片,當時的小李過於恐懼,哆哆嗦嗦中畫面模糊,但依稀能看清那人身高和輪廓,那絕對是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如果此時能和小白聯絡上的話,透過技偵部門的儀器很快兇手的臉譜就會近在眼前了,而襲擊自己那個人他已經記憶猶新了,也間證實了自己之前的懷疑,果然是他!

其實自己早應該肯定是他,54歲的他本就不應該在這個團隊裡,而出身於武警的功夫,從東北到廣西曲折的工作經歷,這一切自己早該想到,林飛懊惱的糾結著,如果能早一點識破他或許老徐就不會遇難...

冥思苦想中想起了嶽菱,她應該還在美國和莫雨夕他們在一起,他想起了一個好辦法。

清晨的小院門口有一大片盛開的粉紅色桃花,嬌嫩得彷彿吹口氣就能化成水,小李已恢復昔日陽光笑容,兩人和農家院的主人家告別,那是一個和藹和親的老人,花白的鬍鬚,淺淺的皺紋,還有那一雙永遠笑眯眯的眼睛,在林飛心裡已把他當成了滴水之恩,泉湧相報的恩人...

走在崎嶇蜿蜒的山路上,和暖的春風裡滿眼爛漫怒放的紫丁香,宛若一團遠方飛來的霞朵,在早晨的陽光下飄浮翻動,路邊蒲公英託著一朵朵小小的金色花兒在祝福著林飛一次次的死裡逃生,他一次感覺到了生命的意義,他要堅強的過好每一天,只為那些逝者期待的眼神...

晴空萬里的山間,偶爾可以望見一柱藍色炊煙從一個山包後面升了起來,前面應該是一個小小的村莊,最讓人欣喜的是居然有網路訊號覆蓋了,兩人彷彿在飢渴中遇見了甘泉,林飛用小李MSN賬號給嶽菱資訊,也許是心有靈犀,此時大洋彼岸還在凌晨睡夢中的嶽菱居然回覆了...

半小時後,聰明的嶽菱又輾轉的透過朋友在非洲的IP地址伺服器用暗語聯絡上了小白和老局長,那張模糊的照片檔案承載著著所有人的痛苦和悲傷,如雨後閃電一般傳到了小白的電腦螢幕上...

夜空的繁星,像在黑絲絨般的天幕上鑲嵌了無數的珍珠,而此時西區警局的辦公室裡,小白還在緊張的工作,心跳聲與均勻的呼吸聲,在午夜詭譎的氣氛下,異常清晰。

小白一直在分析著林隊發回的資料,她為林隊的情商和智慧而折服,沒有更多的語言,林隊只發來了一張兇案現場的模糊照片和8個字:“豔若桃李,剪水雙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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