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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嗨…”記恩就知道老弟會跟自個想一塊去:“張山娘在世時,還讀過幾年私塾。他娘一死,爹就娶了填房。填房進門半年,便停了他的學。他十二歲就在混,跟林中鎮一夥兒也混了個面熟。”手指向臉,“昨兒看見我這張皮子,就說跟林中鎮黑鬼像一個孃胎出的。”

“他眼神不好。”雲崇青笑道:“明明你看著要俊朗許多。”

記恩翻眼,雙目白多黑少,全一副沒開化的樣兒:“真…真的嗎?”問完自己都正事,“去年七月二十,張山在三和賭坊賭輸了四十三兩銀,無力償還。賭坊掌櫃就把人送去了香公館。

這樣的事兒,幾回了。一開始張山還極力反抗,兩三次後,接受了。”

“香公館好吃好喝好住…”蔣方和的聲跟鴨嗓子一般,見大人看來,略有尷尬:“只要接幾個客,就能抵掉賭債。相比起斷手斷腳,要好上不少。”

一個男人的脊樑就這樣折了。雲崇青思量著,開義縣的三和賭坊與響州府三和賭坊行事上的差別,心裡寒涼。響州府被抄的三和賭坊,行事極兇殘,讓百姓膽顫。開義縣這裡呢?

行事倒溫和,還給賭客想好了退路。連著香公館,一點一點地磨盡男子的羞恥,抽掉他們的脊樑骨。長此以往,這開義縣會成什麼樣?由小見大,川寧呢,又會是何境況?

記恩接著說:“林中鎮一夥是七月二十四送陸離進的香公館。當時張山尚未抵完債,還留在香公館。他清楚地記得,那晚天不好,悶熱得很,香公館客少。他等到夜半,屋裡還空著,有些生氣。

正準備關窗熄燈時,窺見幾道熟悉的身影從香公館後門抬著個什麼進院。他看慣了這些,知道是賣人,心裡還欣喜,想招呼個熟人上樓耍耍,不料那幾個丟下東西便慌張離開了。”

七月二十四,這跟林中鎮一夥交代的時間對上了。雲崇青示意義兄繼續。

“張山也不傻,忙捂住嘴關窗熄燈。第二日白天,香公館靜悄悄,跟以往沒什麼兩樣,但到了晚上,就不安生了。樓上常傳來打砸聲,張山接了個客,多灌了客人幾杯酒。他藉著酒勁,拖著人上了三樓,聽著一句話。”

“什麼話?”

記恩撇了撇嘴:“你等放肆,竟敢囚禁本官。”咋都一個德性?遇上兇惡,只知道滿嘴放肆放肆,也不動動腦子?那些個混賬,哪個不是膽大包天,豈會被輕易嚇唬住?

“這麼說陸離在香公館沒受損傷?”雲崇青倒也不意外。去年七月,郭陽還沒靠上介程,膽子不甚大。

記恩拎壺,倒了三杯茶:“張三講,陸離被關的兩天,不吃不喝。放走他的,是一個披著鬥篷,戴著連帽,長相漂亮,雌雄難辨的人。那人歲數不大,至多也就十七八,跟香公館的鴇爺相熟。”

不吃不喝大概是怕再被下藥。藺中睦…雲崇青站起身,背手在屋裡踱步,設身處地地推演。如果他是藺中睦,自小在煙花地長大,好容易脫離,與母到撫州,遇上別有用心的郭陽。

在酒樓跑腿一年餘,藺中睦肯定多少知道一些郭陽的勢力與手段。郭陽給他敬酒,他吃還是不吃?

有母在身後,他若還想活…敬酒肯定要吃。只,是同流合汙還是暫時忍辱謀日後?

雲崇青尚無趨向,駐足又問:“張山知道黑集?”

“知道,在北邊來河下游的三劉土寨。”蔣方和請示:“俺打算與大恩兄弟歇息一下,就走一趟三劉土寨。確定沒詐,您再前往。”

倒也不必,雲崇青轉動著左手拇指上的舊扳指:“你們說張山那樣的人最怕什麼?”

這記恩知道:“斷手斷腳。”

“是兇惡。”雲崇青走到桌邊,伸手將布袋裡的金銀倒出,撿起碎金,用力捏吧捏吧成一小團,拿高細觀,彎唇輕語:“我們用一用張山。”

“什麼意思?”記恩拍了拍腦袋,他有點懵。

雲崇青不隱晦:“尋小金鐲裡的雜陳,我們不方便。但張山,一個賭鬼,又自小長在川寧。”指一收,金塊握於掌中,“誰會在意一個廢物?你們先回屋休息,今晚把張山綁了。我要跟他做筆交易。”想用賴子,就得先讓賴子喪膽。

他一個響州知州,不能一直耗在川寧。

記恩一下就明白過來了,大腿一拍:“成。”

酸餿味實在沖鼻,雲崇青拉起義兄,攆人:“你們趕緊去洗洗,吃點早飯歇息。”

“嫌俺是不是?”

“有一點。”雲崇青做樣捏住鼻子,笑著將兩人送出房。然後回去裡屋,拿了筆墨紙硯出來。他要將響州、川寧這方事好好捋一下。

建和十七年,紅杉縣修連線川寧開義縣的穿山道,遇泥石流,死二十四青壯。川寧知府高廣林上奏,響州知府莫效成被貶,李文滿接任。之後,響州府是黃鐘毀棄瓦釜雷鳴,以致現在烏煙瘴氣。

列出重點:牧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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