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大石落地,朝臣們有舒氣有沉色亦有露疑的。皇上蹙眉,目光從沐寧侯身轉到了文官列。自小二府裡那個溫庶妃有喜,戶部尚書溫垚就時有告病,今日也不在。
“溫愛卿,你怎麼說?”
右僉都禦史溫棠嘯立馬出列,走至大殿中央跪地:“皇上,臣有罪。若非今日沐寧侯質問,怕是臣還要繼續被蒙在鼓裡。”
他也確實不知這茬,但身在督察院,府上竟出如此醜惡,怕是…他這僉都禦史要做到頭了。心中暗恨朗韶音,邵氏可是她親自為三弟擇的繼室。
不愧是溫垚那老狐貍教出來的,沐寧侯冷嗤:“蒙在鼓裡?你是不知嫡親侄女被送到北軻小莊子上,還是不知溫棠峻繼室歹毒?”
升到太常寺卿不足兩年的邵啟河,雙眉緊鎖,額上冒汗,心知繼室聯合刁民殘害原配嫡出這罪不能認,否則山北邵氏上百年的底蘊將毀於一旦。到時,不說尚未婚配的閨中女,就是早已外嫁的女兒都要被牽連。
溫棠嘯不理沐寧侯,伏地叩首:“皇上,臣雖是僉都禦史,但內宅裡也不好管到兄弟房中。臣有罪。”
“是不好管到兄弟房中,但溫愈舒呢?你嫡親的侄女被送走你不知道?”沐寧侯側身,怒目斥道:“當著皇上和滿朝文武的面,你倒是說說她犯了什麼錯,要叫溫府容不得?”
愈舒犯下的大錯,京中稍有根底的人家都心知肚明,只是牽扯甚大,不好宣之於口。溫棠嘯知道沐寧侯就是拿住了這點,才如此咄咄逼人:“皇上,臣有罪。”
“哼,你有罪?你確實有罪。”別人不敢說的,沐寧侯可沒那忌諱。
“溫愈舒會被送走,北軻車頭嶺那屯子裡的刁民說的清清楚楚,是因與誠黔伯府那門親事。沒孃的孩子沒人護,她自幼定下的親事被你閨女奪走,卻成了眾矢之的。
兄弟房中事管不著,那你自己閨女呢?你閨女攪了鎮國公夫人的壽宴滿京城都知,你們大士族不最講貞賢嗎?依她犯下的錯,該早被送去庵門侍奉菩薩了。”
聲聲擲地,滿朝文武不敢抬頭。沐寧侯爺還是不上朝的好。皇帝冷眼下望跪伏在地的溫棠嘯,原來溫家愈舒幼時就已與誠黔伯府定了親啊。很好!
溫棠嘯用力吞嚥了下,眼裡神光穩不住了:“臣有罪。”
“左都禦史唐錫何在?”
唐錫走出佇列,沐寧侯指向溫棠嘯:“你來說,他配不配做右僉都禦史?”
這…唐錫餘光瞄向殿上,窺得皇上冷意,不作猶豫回到:“督察院擔監察各司,彈劾不正之責,當立身清正,行事嚴明,時刻秉持公正。如侯爺所述屬實,那溫大人於內宅事上確有失偏頗了。”
一個個的都精於打馬虎眼。沐寧侯看向唐錫:“你是懷疑老夫在皇上面前誣陷溫棠嘯嗎?”
“侯爺言重了。”唐錫手拱高:“下臣只是覺…”
“溫棠嘯會在這跪著,你也有失察之責。”沐寧侯斥得唐錫啞口無言。這時邵啟河逮住了機會,出列:“皇上,臣以為左都禦史所言不錯,溫家愈舒被欺之事,尚未查明,不能只聽沐寧侯片面之詞。”
不等皇帝開口,沐寧侯轉身手指邵啟河:“你的意思是北軻馮子屯那些逼迫、汙溫愈舒清名的村民是奸細?”
邵啟河伏地叩首不言語。
他不言語,沐寧侯也沒準備放過他,冷笑哼哼:“邵關邵家果真讓老夫開眼了。為了一個毒婦,竟要將馮子屯上千村民當敵國奸細誅殺。”
“皇上明察,臣絕無此心。”
“那你是什麼心?”沐寧侯指責邵啟河:“老夫且問你,溫家可有強迫你邵氏女為繼室?”
皇帝眯虛著眼,面色愈發陰沉。太和殿寂靜無聲,就連幾個平日喘大氣的老臣今日毛病都好了。
等不到答話,沐寧侯輕嗤一笑,不盡諷刺:“溫家既無強迫,那你邵氏女應在做繼室那刻起,就已是表明接受了原配所出,會善待。怎麼…現在膝下有兩子了,地位穩了,就不願敬著原配了是嗎?這便是你邵家女的德行?”
“沐寧侯爺,您言重了。”邵啟河急辯:“邵家女兒家學嚴謹,絕無…”
“不是你邵家女兒壞,那便是你邵家家學的問題。”沐寧侯不容邵啟河辯駁:“北軻就挨著邵關,沒有你邵家授意,溫愈舒屢次報官,官府怎敢糊弄?一個女兒家她礙著誰了,叫你們如此糟踐?”
沐寧侯回身,老眼含淚,拱手向殿上:“皇上,臣得知此事後與老妻思來想去。溫家愈舒沒礙著誰,她最大的錯誤就是與臣老妻與臣膝下的幾個孩子存著一絲血脈情。她被棄就成了……”
“沐寧侯爺…”
瑛王、誠黔伯心驚,忙出言打斷。溫棠嘯是真怕了:“是溫家的錯,下臣向侯爺保證,下朝之後即刻親去北軻,接回愈舒。”
“等你去屍骨早寒了。”
沐寧侯接著前話道:“既然你溫家將人送走了,勐州謝家、西平朗氏都不管,皆讓她自生自滅。那今日老臣就請皇上和百官做個見證,溫愈舒從此與溫家、勐州謝氏、西平朗氏再無幹系。你們不要,我沐家管。”
大殿死寂。
百官全沒想到都快年底了,還能來這出。沐寧侯一鬧,可算是把溫氏、西平朗氏、勐州謝家以及邵關邵氏都得罪死了。但接下來,溫、朗、謝、邵要自顧不暇了,壓根沒空針對沐寧侯府。
緩了會,沐寧侯跪地:“皇上,經愈舒一事,老臣自覺…該退了,還望皇上恩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