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江備充州府就挨著江鹽之鄉巖陀,若說南濘承擔了西北部的吃鹽,那江備就是整個中·東南面的鹽場。雲崇青在想著記恩爺爺的逃荒,按說充州府吃“鹽”就該吃飽了。
“你跟我義兄是同鄉。”
“知道。”常俊鑫笑言:“突然覺我們三個還挺有緣。明朗來自慶安,慶安總兵是沐寧侯世子。我又和記恩兄來自一地。”不過他好奇一點,頭歪向左,靠近崇青,“記恩兄是充州哪塊的?”
傳言雲記恩祖父是逃荒逃到北軻的,可據他所知,充州近幾十年沒發過什麼大災害。另,就算是遭災了,人也不會往外逃,還逃到北軻那窮山惡水地兒。
雲崇青搖首:“他也不清楚。”十有七八他那個還活著的娘,也不大瞭解。
常俊鑫嘆聲:“我與記恩兄都得天厚待,萬難之境中遇貴人。”就是他的貴人…忒兇了。五歲開始鞭策他讀書,先生坐師臺上講,小人兒拿把戒尺站他邊上。
他現在的願望,便是力爭上游,努努力讓他閨女也有底氣隨娘子的性子。
“得天厚待,是因你們的品性喜人。”幾回接觸,苗暉覺自己也是有點運道在身的,同科狀元、探花都可交,沒什麼比這更叫他快意了。
雲崇青認同:“明朗所言甚是。”
臨近巳時,大學士周計滿到了,叫了他們三人去了他的書室說話。
“你們都是少年好學,秀出班行。皇上與本官都對你們寄以厚望,望爾等珍之重之。”
三人拱手:“大學士訓教,我等銘記於心,定不矜不伐,涅而不緇。惟日孜孜,無敢逸豫。”
周計滿抬手撫須,眉眼含笑:“如此最好。近日你們先熟悉翰林院事務,等回鄉省親歸來,本官會另有重用。”
“是。”
出了大學士書室,三人又回了藏書房。屋裡實在灰大,又不能用濕巾子打掃,只能拿了細綿布拂灰。
一拂,灰便起。雲崇青手下更輕,他在想周計滿所言的“重用”。前生他一個大學室友畢業後進了一家有名的大報社,沒滿半年就辭職離開了。不是另有高就,而是他得罪了總編。
總編什麼也不用做,只需擺個態度出來,多的是小鬼代勞。一篇普通的新聞稿,他那室友前後改了二十來遍,最後稿子過了,但沒上版。諸如此類的事,層出不窮,就是為了折騰人。
三人在磨工的時候,朝廷邸報也達山北了。知府唐子陽激動得拿著邸報的手都霍霍顫顫,三元及第。他邵關府出了個三元及第啊!此訊息如風般吹向四方,邵家老夫人聞訊時,正在訓斥孫兒邵書航。
“你個混賬東西,家裡不夠你亂的,竟敢睡到花街柳巷去,邵家的臉全都被你丟盡了。”
酒還沒大醒的邵書航,兩眼周青黑,虛虧之象明顯。聽著祖母的訓斥,他還笑,滿不在乎地唔囔:“不就使點銀子睡幾個騷·娘們嗎?您發這麼大火做什?就我母親那一死,足夠嗝…我這個不孝子揮霍一生了。”
大太太進屋就聽著此話,心不由縮緊,見婆母高舉起戒尺,忙上去攔:“母親,使不得。航哥兒還小,您別跟他一般見識,咱們慢慢教。”
“教?”邵老夫人也不是真想打,就是被氣急了:“怎麼教?他還有的救嗎?”
不打,邵書航就兩手撐地往起爬了,晃蕩踉蹌地站直身,打著哈切,轉身打算回院休息。
見他那樣,邵老夫人氣得直接朝他砸去戒尺,想罵,可嘴才張開就聞老大家的說三元及第。一口氣上不來,兩眼翻白,朝後倒去。
大太太驚叫:“母親…母親…”抱住人,大力掐人中。屋裡伺候的兩個嬤嬤,也圍了過去,幾人都沒注意到駐足在門口的邵書航。
雲家那個蠢痴兒…三元及第?邵書航面上不複醉態,兩眼深幽,回想起他娘死的前一晚。娘說,她早就知是個死局,只是不信命,不信自己辛辛苦苦為邵家二十餘年,邵家會真的如雲家小子說的那般涼薄。
“雲…崇…青,”邵書航輕喃,似了邵瑜孃的厚唇闊嘴慢慢揚起,隱露泛著寒光的牙尖,不理身後的鬧,起步離開。
三元及第的信比預計的要早半日送達三泉縣,三裡街尾巷子裡鞭炮從午後一直炸到天黑。五嚴鎮西頭嶺一般,門庭若市。
兒子、兒媳還不知啥時回來,雲禾兩口子已經著廚房採買牛羊驢肉等。
京裡雲崇青三人用了好一番工夫,才將藏書房打掃得一塵不染,然後又大概熟悉了書冊,七日便過去了。
沐晨彬趕在十九這日到家,梳洗了就去永安堂。正好要見的都在,給爹孃磕了頭,便一手攬住弟弟一手搭記恩肩上,挑釁起狀元郎。
“崇青,今晚不陪哥哥整幾杯,明兒你別想帶著我表妹搬喜燕衚衕去。”
溫愈舒掩嘴笑彎了眼,她這二表哥長得就逗趣。大表哥、三表哥多隨了姨父,唯二表哥似了姨母,一張圓臉小小的,雙目圓溜有神。快四十歲的人,瞧著比十六七歲的小夥還嫩。
“依你。”雲崇青南下時,經過泊林。沐二哥可是好好招待了他一場,連吃了三天海裡的新奇物,可謂大飽口福。下聘愈舒的禮裡有一盒東珠,也是那回去沐二哥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