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兒抬眸凝望著宋玉,臉色漸漸變得堅毅起來。嫁人?那怎麼可以?她這輩子只認定了這一個人,不能嫁給她,那寧可死了,也不會做他人的女人。
“我去求見聖上。”上官婉兒冷冽的氣勢讓宋玉一怔,雙手便握不住她。上官婉兒抽回了手,轉身就走,宋玉心知她是去拒絕李賢的,卻又怕李治為了兒子當真賜了婚,忙追了上去道:“婉兒,我跟你一併去。”
上官婉兒看了她一眼,哪兒會猜不到她想幹什麼,不免擔心事情萬一收拾不了鬧大瞭如何是好?可就是這麼一點擔心,也被那執起自己手的暖意拍散掉,她甚至想著就叫他們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是太平又能怎樣?
得了王邦國的通稟,李治尚且猶豫難斷,武則天卻不免暗歎口氣,自然猜到了她們來的目的,揮手宣她二人入內。
宋玉當先拜見了父母,念及殿內人多,只得走到武則天的身邊,懇求的眼神看著她,想要她幫腔。武則天抿嘴,伸手拉住她的小手,略略一緊,那意思分明是在說“娘知道”。宋玉感動,眼下能依靠的,也只有老媽了。
“奴婢叩見二聖。”許久以來,上官婉兒從不在人前自稱奴婢,這會兒恭恭敬敬的大禮叩拜,顯然是滿腹委屈的彰顯。
這生冷的態度,令一旁的李賢微微震動,暗付難道天皇賜婚,她也不肯麼?
李治笑道:“起來起來,不是免了你奴婢的身份麼?這裡不是議政堂,不必如此大禮。”
上官婉兒再叩起身,垂首低眸地立在下方,無視所有人投來的眼神。
“婉兒,召你來,是想問問你的意思。方才賢兒求朕與你們賜婚,你意下如何?”人並非他召來的,他自己都還在猶豫不決,上官婉兒的身份實在尷尬,無論賜給誰,都會引起暗湧。但李治此話是給足了上官婉兒一個小娘子的尊嚴臉面,卻也是將這頭痛的問題丟還給她。
上官婉兒感激而拜,卻也面臨兩難選擇,許了,萬萬不行;不許,太子臉面無存,何況這其中,根本就不是許不許的問題。無論結果如何,明日朝野必有爭論,她的歸屬,可意味著黨派分立。
武則天於上,鳳眉微蹙,已從她微微鼓起的眉心看出她是在判斷。宋玉卻不及老媽所想之深,覺著婉兒是在找著說詞,手心出了薄汗,愈發緊張難安。
上官婉兒的確在尋思推辭,可腦中想了許久,這推辭不論怎樣,都意味著得表明了立場。她哪還有別的路可選?從一早開始,她就註定了只能有一條道可走,就是那條天后領她出了掖庭宮的道,卻是時隔這麼久,她才終是大徹大悟。
抬眸望了眼宋玉,原來之前所有的念想都是這般脆弱,這宮裡面的男人,只需要一張嘴,就能把自己要了去。這怎麼可以!上官婉兒悲哀而嘆,若要將來不再讓自己的命運如此悲觀,還可以為心底裡那痴念,為眼裡這個人留下些什麼,那天底下,只有一條路可以。
宋玉與之交相會視,乍見她目色裡發狠,不禁心驚肉跳,臉色微變,察覺到婉兒似乎有了什麼叫人看不懂的變化。
尚未想明白,只見上官婉兒整襟而拜。
“奴婢不願,奴婢是天后自掖庭宮帶出來的,奴婢早已立誓,終身侍奉天后身側,輔佐天后,奴婢的一切自由天后做主!還請聖上念及天后對奴婢的知遇之恩,成全奴婢!”
嬌弱的身子筆挺得跪在殿中,然而便是這柔弱的身軀卻渾身都是難以描述的堅毅剛強,令在場所有人都齊齊一震。
幽婉柔美的嗓音響徹耳畔,宋玉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得落了下來,她的婉兒,終究還是選擇了這條道。宋玉赫然對李賢怒目而視,悲憤萬分,若非他,婉兒便不用當著宰相們的面這麼剖明立場,讓天下人都知道了婉兒選擇了武則天,甚至是在揹負著家恨的時候。
在場的宰相幾乎都是東宮和李唐舊臣,眾人都有些不敢相信,他們都不明白,怎麼上官儀的孫女會選擇了有殺父之仇的天后。即便要拒絕賜婚,那也不必用如此方式。
李賢臉色瞬時蒼白無血,不可置信的連退數步,實在無法理解她為何會如此決絕,如此不留餘地。
“你……”李治似乎也頗難置信,訝然看了一眼身邊的武則天,有了絲絲驚駭,有些不信得問道:“你可想清楚了?”
“奴婢想清楚了!請天皇陛下成全!”上官婉兒雖未叩首,但語氣堅定不容人反駁和質疑,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能令她改動分毫,大有一股寧死不屈的氣勢。
武則天鳳眉一挑再挑,雙目緊緊鎖住下面的人兒,暗感自己還是把這女孩子看得低了,從未想過她竟會有如此決然的氣魄。不過她內心極其滿意,原來是不想逼這孩子,更希望她能心甘情願,雖不盡然,但這孩子已經徹底明白了她自己該處在怎樣的位置。
武則天微微挑唇,她從未想過會是這樣的時機令這女孩子跟了自己,世事無常也許說的便是眼下這般境況。這下新舊官僚更不會聯手合作來對抗自己了,婉兒如此心明如鏡,不想待她更好也是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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