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珠越過小夥計的腦門兒,砸在身後厚重的木質屏風上,發出噗地一聲沉悶響聲。
小夥計是普通人,只略略覺得奇怪,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只顧著驚懼掌櫃的大動肝火,結巴道:“掌,掌櫃的,是王家三爺來了,在地字一號房……”
王家三爺?
王家三房王永逸,今日話題熱門人物安貴嬪的親爹!
掌櫃的幾乎瞬間呼吸急促起來:“大師,您看……”
和尚也微微一怔,然後露出了一抹奇異的笑容,雙手合十,唸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貧僧與王家三爺有緣,合該見上一面,化解這份孽緣才是!”
此時,他又成了那寶相莊嚴的高僧,便是連眼底的血氣也逐漸隱匿,換上了一副慈悲神色。
掌櫃的眼底閃過一絲懼意,深深垂頭。
倒是那夥計,當真是不知者無罪,引了和尚便往地字一號房而去。
這廂,地字一號房裡,白白胖胖比和尚更有和善模樣的王家三爺,即便是苦著一張臉都是一副笑模樣,哀聲嘆氣間狠狠灌下一口熱茶,又是一聲長嘆。
他對面坐著一瘦弱的白面書生,斯文儒雅,面帶微笑,除了氣質少了三分風流,五官長相竟與楚二公子頗為相似。
“王兄若是當真需要借酒消愁,小弟奉陪便是,倒是無需灌這一肚子的飽茶,回頭直接宿在茅廁。”
王三爺翻了個白眼:“還是別了吧,為著清白著想,我需得離你這偽君子遠些,你連親弟弟都坑,我可不敢招惹。”
“滾,”白面書生笑罵一聲:“我如何就坑他了,自古以來,世家大族為了傳承與家產,無不爭得腥風血雨,我這個嫡長子自動讓賢,他不得痛苦流涕感謝於我?”
王三爺都給氣笑了:“瞧你都心黑成什麼模樣了,還在這裝無辜呢,這麼多年了,所有人都以為你身子不行啦,命不久矣,哼,尤其丞相府上上下下,對你是愧疚萬分,誰又能想到堂堂丞相府嫡長公子只因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就生生把自己的大好前程全給廢了呢?”
白面書生面色一僵:“這都是猴年馬月的事情了,相比起王兄,只為了能每日躲懶,會試交了白卷,在鄉下一窩就是十餘年,小弟至少長年陪伴雙親身邊;可惜啊,天不遂人願,躲了十幾年終究沒躲過,如今可好,一越即將成為未來國丈哈哈哈……”
王三爺臉都黑了,將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擱:“好歹我也享受了數十年的安逸生活,比你這裝了十幾年的病,活得跟苦行僧一樣,那可美了去了……”
“你懂什麼?我這叫大隱隱於市!”
“不過是為情所困,一個不知名的女人生生將你困了數十載……”
“不過一個念想,小弟若當真想要得到一人,豈能蝸居十年不出?倒是你,都火燒眉毛了,還只管在這裡灌個茶飽,心裡就沒有一個章程?宮裡貴嬪娘娘就沒有給你遞個信兒?”
說到這個問題,王三爺焉吧了:“唉,你說,為兄不過隨意生個娃兒來玩,怎麼就忽然長成這麼優秀了呢?”
“……”白面書生,也就是楚榮楚二公子的大哥楚塵,這一刻非常想要打死自己這位至交好友,忒不要臉了。
偏偏王三爺還在那裡嘚啵嘚啵:“你說這妮子,為父明明告訴她皇宮裡面有惡鬼,切記離得遠遠地,一切危險讓她姐姐去扛,正好她那個庶姐掐尖要強的,她怎麼還偏偏就迫不及待竄到皇帝那小子跟前兒了呢,如今倒好,我又惹不起皇帝,傻眼了吧,被寵被罵被欺負,全靠她自己了吧,唉真真是個不孝女……”
這一番話說下來,兩人都沉默了,楚塵雖然沒有當過父親,但試想一下,心裡也忍不住提了起來。
“誰叫你養的是閨女,女生外嚮,嫁娶一關往往如同第二次生命,福禍難料。”
似勸慰似感嘆,楚塵聯想到自己,眼神幽深。
王三爺反倒戲謔起來:“得了吧,我只是不願女兒入宮,但若是她自己覺得如意,自然隨她高興,不像你,你這男生外向未免有些過於……”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