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悠悠,逆流而上,順著運河一路前行。這幾日伍拾玖就在小船上休養,嘉因哲一雖然身材矮小,看面容其實已很蒼老,只是依然一副頑童的習性,不是蹦到岸上採摘野果,便是鑽入水底去摸魚。
又過了幾日,小船駛入應天府境內,河兩岸的店鋪人家漸漸多了起來,運河中大型貨船來往如梭,嘉因哲一有時便呆呆地坐在船頭,看著眼前的繁華景象,不時發出感嘆:“唉,比我的家鄉繁華好多好多。”
這天晚上,小船靠在岸邊碼頭,伍拾玖和嘉因哲一在船艙內和衣而臥,正睡著,忽聽岸上有幾聲夜梟啼鳴,此起彼伏,接著有夜行人飛馳而過。伍拾玖此時功力恢復大半,最先醒來,就聽有人小聲道:“有個掛灑火的白條豬肉,是份腿兒,今晚溜這路,青了?”
這是江湖黑話,意思是有個穿著扮相不錯的文人,看上去像是有點錢財的樣子,今晚要走這條路線,殺還是不殺?
伍拾玖不如肥爺江湖經驗豐富,只聽得一頭霧水,但心想深更半夜在這搞些見不得人的名堂,多半不是什麼好人。
就聽另一人道:“可是海翅子?”(可是做官的嗎?)
“咱們吃瓢子錢的,管那作甚,一概青了便是。”(咱們做水賊的,管那些幹什麼,一概殺了便是。)
“好,對盤遇上,併肩子。”(好,一會兒遇上了,大夥兒一起上。)
伍拾玖回頭看了看嘉因哲一,見他呼吸均勻,睡得正香,便悄悄起身,施展輕功到了岸上。隱隱約約見幾個人黑衣人湊在一起嘀咕,心想就是這幾個人了,跟上去看看他們要做什麼。
工夫不大,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車輪聲,一輛馬車疾馳而來,似乎有什麼急事,車伕不斷地揮動鞭子,那馬四蹄騰空,跑得不慢。
漸漸地,馬車來到幾個夜行人的藏身之處,就聽哧溜溜一聲哨響,五個蒙面黑衣人突然竄出,那馬受驚,前蹄高高翹起,險些將車伕掀下馬車。
“什麼人?深更半夜攔住奔馬,不要命了麼?”
劫匪中為首一人道:“大半夜走我們的盤子,識相的交出身上錢財,饒你們一命,牙崩半個不字,把你們身上的肉一條條割了,扔進河裡餵魚。”
那車伕怒道:“方今太平盛世,哪來的強人剪徑?南京晏留守派來的車馬也敢攔截!”
幾個劫匪同時哈哈大笑,一人道:“就是晏留守自己來了,我水龍幫也不放在眼裡,何況你個小小的車伕,弟兄們,並肩招呼。”說完一個呼哨,幾人舉刀就要上去砍殺。
伍拾玖在手中扣了幾枚石子,正要出手,忽聽車廂內有人高聲道:“怎麼水龍幫三教九流腌臢潑才都招進幫裡,醜五侯這些年愈發不長進了。”
聽聲音,車廂內說話的人很年輕,卻敢直呼水龍幫幫主的諢號,幾個蒙面黑衣人都是一愣。伍拾玖心想,這人口氣不小,好像對水龍幫知根知底,不知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為首的劫匪忙攔住其他人,拱了拱手道:“不知是道上哪位朋友,還請當面說話。”
車廂布簾掀起,一個年輕俊秀的書生走了出來,馬燈之下,只見那書生頭戴逍遙巾,身穿白色長袍,腰扎玉帶,手裡拿著一把摺扇,看上去溫文爾雅,衝幾個黑衣人一拱手道:“應天府樓小樓,去接一位書院貴客,深夜疾行叨擾各位,見諒則個。”
“你是應天府第一神捕樓小樓?”
“不敢!”
“嘿嘿,你不報姓名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你是樓小樓,這筆賬就得算一算了。”
“哦?你們要找我算什麼賬?”
“這幾個月幫中兄弟折在你手中不少,你說算什麼賬?”
樓小樓哈哈一笑:“水龍幫這幾年打家劫舍,殺人越貨,幹了不少喪盡天良之事。樓某隻抓有罪之人,職責所在,不敢錯放一個該死之鬼。”
為首的劫匪怒道:“你今日落單,還敢嘴硬,教你知道我開膛手毛人鬼的手段。”說著右手單刀挽了個刀花,一招青龍擺尾橫劈過去。樓小樓身形微側,正好避開,毛人鬼左手一晃,多出一把短柄剔骨刀自下往上一撩。這一招來得十分突然,樓小樓舉起摺扇格擋,只聽“錚”地一聲,濺出幾星火花,原來那摺扇是純鋼打製。即便如此,他袍袖上也被刀尖劃出一條口子,足見對方出刀之快。
這毛人鬼是水龍幫的一名香主,只因左手剔骨刀隱蔽性強,刀速又快,精通短兵相接之道,很多江湖好手栽倒在他手下,有的甚至被開膛破腹,慘死刀下,因此得了個開膛手的諢號。
毛人鬼右手單刀長驅直入,大開大闔,剔骨刀在左手中旋轉變換,冷不丁偷襲暗算,一上來佔了點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