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雪中負刀走了數里路,茫茫雪原林野,沒見著一個活人。
他忽然有些飢餓。
自從離開家鄉北上,他經常飢餓。倒不是處於長身體的緣故,連日趕路風餐露宿本就消耗極大,而且北燕的寒天異常淒冷,比蘇唐有過之而無不及。
凡有生活經驗的老人都知道,天寒地凍比烈陽高照更能激起食慾,所以徐霞客猶豫頗久後,終於略帶不捨將懷裡揣著的燒餅拿了出來。
燒餅有些餘熱。
徐霞客知道,那不過是揣在懷裡久了,所帶的體溫而已。
他並不在意這些,涼與熱的區別只不過影響些口感,但凡能解除飢餓的狀態,吃什麼無所謂。
江湖人可以死,但不能餓死。
這是師父說的。
說服自己消滅備用作一解思鄉愁的燒餅之後,徐霞客繼續隨便走走。
他又走了數里路。茫茫銀川林野,仍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不過這次卻瞧見了人,許多人。
粗略觀望,約莫有百餘道身影逆著風雪結伴而行,就在他前方數百米外。
徐霞客壓抑著激動的心情,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雖說初入江湖的他談不上經驗,可在雪寒天滿目荒涼的銀川裡突然出現一支百餘人的隊伍雪中艱行,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探索的事。
增廣見聞也好,沒事找事也罷,徐霞客秉著隨心所欲的心情追上那群人。
出奇的是,這些人似乎沒有發現隊伍中混入了陌生的自己。
他們只是自顧自趕路,彼此沒有任何交談。也不知是頂著風雪太累沒有氣力,還是真的無話可說。
徐霞客心中嘀咕,也沒去計較,想著或許北燕的江湖就是這種味道。
隨隊伍走了小半時辰,人群后的徐霞客突然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竟登了山,處在山巔。望著前方那條長長的索橋,以及索橋盡頭隱約可見的宏偉銀城,忍不住問了句:“這是哪裡?”
身旁少年瞥了徐霞客一眼,頗為驚訝:“你不知道毀諾城?”
徐霞客茫然搖頭:“毀諾城很有名嗎?”
少年打量後者,似乎到現在才發現這位不聲不響混入隊伍的陌生人,便問道:“既不知毀諾城,自然也不是傷心人了?”
徐霞客微愣。
心想離開家鄉一個多月,日夜思念父母恩師,應該也算是傷心人?
於是點了點頭:“我是。”
少年看著神色認真的徐霞客,心想原來是個樸實天真的哥哥。同是天涯淪落人,日後說不準也會共同進入毀諾城,結個善緣相互照拂也是好的。
少年隨著隊伍朝連線著兩座雪山懸崖的鐵索橋走去,對身旁跟著的徐霞客解釋說道:“知道這座橋的名字麼?”
“不知道。”
“這是兩望橋。看到身後那座山沒有,還有索橋盡頭的那座?”
“嗯。”
“像什麼?”
隊伍最後方的徐霞客扶著索橋手臂粗的鐵鏈,轉身望了望:“怎麼瞧著像是手牽手的兩個人?”
少年得意說道:“這兩望橋連線的兩座人形雪山,就是毀諾城那位城主的手筆。”
徐霞客聞言心中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