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殊院依山傍水,莊中小築清幽別緻。
陳丹青算半個文人墨客,自小受滿院畫卷薰陶,自然懂得在怎樣的地方招待蘇寒山與李天下兩位見慣了玉殿金樓不同朝卻同齡的皇子……
莊裡後院有片荷花開遍的鏡湖,湖心沒有蓮亭,倒是有座周圍簷角掛千燈隨風舞的塔樓,那是文殊院藏畫樓。甲子年江湖裡許多著名畫師大多有墨寶珍藏於此,可謂是名副其實的小樓聖地。
院主陳丹青雙手插袖站在千燈樓下,遠遠瞧見蘇寒山一行五人,連忙抖擻精神,轉過身向樓內老相師師徒告了聲招呼,便快步迎來。
從相師處得知,蘇唐帝國九皇子自幼生長在姑蘇城外桃花山寺,眼下是初次北歸。陳丹青上前拜禮,略微打量了五人。
黃梅老頭與黃裳兒自是不用多說。顧長亭英氣逼人腰佩秋塘刀,容貌雖俊,但卻少了分貴儒之氣。他又看了看白衣抱劍的太子爺李天下與木簪綰青絲一襲青衫的蘇寒山。
陳丹青半生鑑畫無數,自有常人不可及的眼力,分清李天下與蘇寒山各自身份後,便欲躬身作揖。
羅浮山文殊院坐落江湖,年輕時考取過秀才的陳丹青卻算不得江湖人,因此方行書生禮。
李天下眼疾劍快,伸出劍鞘托住陳丹青雙臂道:“免了。”
陳丹青微怔。
想著此處乃江湖,也就不再拘束:“謝過兩位公子。”
李天下點了點頭,說道:“陳院主如何知本太子爺行程,還特意囑咐書童山下恭候?”
陳丹青側身讓路。
千燈樓內,有名跛腳年輕道童攙扶著老相師走來。
陳丹青便解釋說道:“不敢欺瞞殿下。乃是這位老相師好意相告,故而得知兩位公子已至羅浮山下。險些怠慢,實在有愧。”
蘇寒山聞言,望著那師徒二人。
李天下也極為好奇。
對他們北歸行程瞭若指掌的有兩種人,一種是同行者,另一種就是處心積慮想要取蘇寒山項上人頭的殺手。
不知這對師徒是哪一種。
他當然不會像逼問楚門客那般直接,通常老江湖大多如江中鯉,太滑。
唯有旁敲側聽:“老先生真乃前輩高人,竟能預知晚輩落腳行程。李天下此生鮮有欽佩者,唯對先生五體投地。”
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身份尊貴的太子爺從能聽懂人話開始便被恭維至今,這種比之江湖酒更能讓人飄飄欲仙的辭藻隨口就來,無需腹稿。
原本黃裳兒與黃梅老頭對李天下無恥行為相繼鄙夷,實在沒有一朝太子該有模樣。可聽那耄耋之年的老相師答話後,方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公子這話不假。老道雲遊江湖,天文地理醫卜星象,便是這天下前後各推三百載,也未必有老朽不知之事。”那一身袍繪著星宿圖的老相師極為得意捋著長鬚,看來很受用李天下的恭維。
李天下笑道:“如此說來,晚輩倒真有些許個疑難要請教先生了。”
“老道定當知無不言。”
羅浮山文殊院院主陳丹青見太子爺與老相師相談甚歡,望著李天下的眼裡帶著同道中人相逢恨晚的神色。
連忙將幾人請入千燈樓……
黃梅老頭對所謂前後各知三百年的老相師毫無興趣,這種靠著一張嘴便能吃遍江湖的術士,他百年江湖閱歷見的何曾少?
索性揹著棋盤,獨自尋地兒下棋去了。
秋塘刀不離身的顧長亭起初心有警戒。尋常人等,誰會對九皇子殿下行程感興趣?
可當見著老相師後,實在難讓他不與江湖中坑蒙拐騙的方術之士作聯想。
至今只因領了護送九皇子北歸差事而入過一次朝堂的他不知欽天監南懷先生之名,更別說識得其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