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樺硬生生給她拔了兩根靈脈。甚至沒給她喝一口酒。
她已經許久沒有睡得這樣沉這樣安穩了。
拔靈脈時,疼痛讓她一次次昏迷,又一次次醒來,迴圈往復多次。
朦朧間,她隱約看到了白樺的面龐,還以為自己身在藥谷,因此才能如此安心。
睡夢中,她看到了兩道模糊的身影。她看不清,但她是記得的。那是莫霜寒給她的一張畫像,是她親生父母的畫像。
她百日宴那一日,是一切仇恨的起點。
那時,莫霜寒的身子剛剛痊癒,便和白樺一同從邙城接她回了藥谷。
當她還小,才開始學會說話,他們教她說“父親”“爹爹”,唯獨“母親”這兩個字,她從來沒叫出口過。
她有記憶以來,生活中就沒有母親。她的母親活在了白樺和莫霜寒的嘴裡,那是個面容清麗脫俗的才女,笛子吹得極好。
他們從小就要她刻苦修習靈術。
因為她的命是三個人的命換來的,她沒資格不強大起來。
白樺和莫霜寒從她小的時候,就會與她說,為了她,死了三個人,她該回饋。
普通人家的的娃娃兒時都在做什麼?玩泥巴,捏陶人,扎風箏?
而她打小,滿腦滿心,都是要讓那些害了她親生父母的人,殺害她救命恩人的人,付出代價。即便,她有記憶以來,她連她親生父母的一面都沒見過,那些為她而死的人,她根本就不認得。
因為她的親生父母賜予了她生命,所以她應當報答,以牙還牙,帶著另外兩條命的份一起。
慕楚有兩個打心眼裡疼惜她的養父,但是她真的快樂的日子多嗎?她能想到的最平常最快樂的日子,真的很少,為了讓兩位爹爹不失望,她幾乎沒有過一日輕鬆。
可白樺和莫霜寒又總會說,她少了些同齡孩子的童真。是誰欠下她的童真的呢?是她想的嗎?
她也為了讓兩位爹爹高興,裝著有著童真的一面,學別的女兒家衝父親撒嬌。可是她的眼底,真的有笑意嗎?
她覺得自己是被仇恨灌大的。就好似,他們把她拉扯大,就是為了讓她親手去血刃仇人,拆穿蘇氏嫡系的虛偽面目,讓聞人博廣給自己一個交代。
可這些,真的是她想去做嗎?
一腳踏入從鬼門關再回來,她想了許多,也迷茫了。
倘若她的目的是除惡,一切都算有理有據。可,“惡”,是怎樣界定的呢?
……
慕楚的意識漸漸恢復,因為不適,被光照得有些睜不開眼。等她緩過神來,她才發現,自己不在藥谷。
“……”她下意識地抬起手遮了遮眼前的光亮,又掙扎了一會兒。
忽然門被開啟了。
“慕楚……你醒了?”莫翰卿端著湯藥進來,看見她手遮著眼睛,掙扎著想要起身,“你先別動。”
他將湯藥放到一旁的桌案上,然後過去一手攬住她的腰背,將她扶起來,另一隻手將枕頭挪了挪位置。
“多謝……”慕楚一開口,便立馬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的聲音……是女聲。
這還是莫翰卿頭一次聽她的真聲。帶有磁性,清脆悅耳,好聽。他明白慕楚的反應,便滿臉溫柔地說道:“我知道慕楚是女子。”
“你知道?怎麼知道的……”慕楚聽他這話,彷彿是早就曉得了。
“是叔叔說的。”莫翰卿端起湯藥,吹了吹,就要喂她。
“我自己來……”慕楚接過藥碗和湯匙,也沒吹,就喝了下去,有些燙口,不過也還能忍受,“叔叔?”
“你的養父,是我的親叔叔。”莫翰卿這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