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白的月光透過細雕紅木格窗,如一片清柔的軟紗覆裹在孝慎的神龕上,面露神傷的阿木爾跪於龕前的蒲團,輕喃地祝禱:“託皇后娘娘洪恩,臣妾已順利住進太廟,接下來的日子,臣妾會為您日夜祈福,以還襄助之恩。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盤……”
就在阿木爾虔誠誦經時,身後傳來一句稚嫩的童音:“請問您……您是宮裡來的靜娘娘嗎?”阿木爾睜開杏眼,回首望去,只見一個八九歲模樣的男童正躲在柱子後面,怯生生地望著她。
眉頭銜著疲倦的阿木爾勉力笑道:“本宮當然是了,貝子為何半夜不睡覺,跑到中殿來?”
眼泛淚光的奕纘,急急地撲進阿木爾懷中:“嗚……兒臣不是不想睡,是不敢睡!”
阿木爾顯然被這個孩子的舉動驚地一愣,她慌促地挪了挪身子後,摟住奕纘哄道:“哎呦,怎麼還哭鼻子了,不是有絮嬤嬤陪你嗎,有什麼好怕的!”
奕纘揉了揉那露有懼色的臉蛋:“不,絮嬤嬤不在房裡,兒臣起夜時發現她不見了,靜娘娘,你能陪我去找找她嗎?”
聽著奕纘的口吻,阿木爾總覺得有些不適應:“貝子,你這稱謂都是誰教你的?你是惇親王的孩子,見了本宮要自稱微臣,當然你現在年歲尚小,亦可自稱小侄。”
奕纘的聲音極輕,如同小童在夢囈一般:“唔,絮嬤嬤說我的額娘不在身邊,而靜娘娘又孤苦一人,所以她便讓我待您如母親一般孝順,這樣往後便可以相互依偎,相互溫暖了。”
小孩子的話大多透著純潔和真摯的意味,阿木爾聽著,心中不禁湧起觸動的潮水:“這絮合想的還挺周道,行吧,既然你想這樣自稱,本宮也不反對。來,把眼淚擦乾後,靜娘娘帶你去找嬤嬤。”
御河上的晚風吹來了一陣揪心的哭聲,阿木爾循著聲音朝玉帶橋望去,發現絮合正蜷縮在那裡默默抽噎。
阿木爾牽著奕纘,走近道:“怎麼了嬤嬤,好端端的為何哭了?你知不知道貝子一直在找你?”
絮合見阿木爾找來,趕忙擦拭掉羽睫上濁淚,下跪認錯:“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要撇下貝子的,只是奴婢一想到蒙難的家人,就開始情不自禁的落淚,奴婢也是因為怕吵醒貝子,所以才躲到這來宣洩的。”
奕纘伸出嫩白的小手,為絮合擦拭凝結的淚痕:“奕纘不覺得打擾,奕纘想要幫嬤嬤。”
極力平復著氣息的絮合,緩緩道:“貝子真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嬤嬤能夠伺候你,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飽經風霜吹打的阿木爾最見不得可憐人落淚,她憐憫地輕嘆一聲:“唉,絮嬤嬤,以你這樣消沉的狀態是照顧不好孩子的,這樣吧,你不妨把家裡的遭遇告訴我,本宮看看能不能略施幫助。”
絮合垂下頭,語意傷感:“說來慚愧,家弟經營布料生意虧了本,為了還債把房子和田地都賣了,眼下奴婢的爹孃被他害得流落街頭,食不果腹,一想到他們二老走投無路的模樣,奴婢就覺得無比擔憂!”
阿木爾靜默片刻後,小心翼翼地脫下碧璽鑲寶石花簪及串珊瑚料珠耳墜:“因為守靈的緣故,本宮的月俸少了大半,所以我現在沒法拿現銀接濟你。這兩件首飾是內務府孝敬的,個個都價值不菲,你把它們當掉後,為你爹孃找個住處吧。”
絮合驚訝地看著那珠影翠微閃爍的流光,屏聲靜氣道:“這……這些物件實在是太貴重了,奴婢不能收!”
阿木爾溫婉地笑了笑後,將首飾塞進絮合的手裡:“拿著吧,本宮不戴這些身外華物沒有問題,但你的爹孃風餐露宿可就得出大事了,況且為了貝子著想,也需要你儘快將心思放在職守上。”
絮合感動地連連叩首:“既然娘娘這般慷慨,那奴婢就厚著臉收下了,奴婢代爹孃叩謝娘娘隆恩!”
阿木爾道:“行了行了,別再拜了,趕緊帶奕纘去睡覺吧,明早還要等你做飯呢。”
絮合道:“那娘娘也記得早些休息,畢竟您是個有身子的人。”
阿木爾蹙起眉頭,平和親切的面龐陡然騰起凌厲的警惕:“本宮記得沒和你說過我有身孕呀?”
絮合見阿木爾心生疑慮,趕忙道出情由:“是這樣的,奴婢早年曾在長春宮伺候,所以與大行皇后的關係頗為親近,就在您來太廟前一天,奴婢收到了錢苑姑姑的叮囑,她交代我要一定要悉心照顧娘娘。”
阿木爾眯起眼眸,如釋負重地吁了口氣:“原來是這樣,想不到這個錢苑竟然把大行皇后的遺策完善至此!好了,既然知道你是自己人,本宮也就能安心的養胎了。奕纘,明天再見咯。”
奕纘樂呵呵地揮別致意:“靜娘娘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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