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葦蕩啊!蕩啊!蕩。”深處,有人踏歌謠。是一曲綏州的鄉間小調,緩緩,有一葉扁舟排開密集蘆葦,停在一處空水面上。
舟頭有披蓑衣的老者,斗笠壓的很低。只是嗓音滄桑,露出一截的手枯槁。
舟中央是位持蒿的年輕人,也不知兩人是甚的關係,若說是爺孫,二人面相卻是絲毫不掛鉤。說是忘年交,那更是荒謬。
舟已停滯穩妥,老者將釣竿垂下,那條看不真切的線及餌,悠悠沉入江中。老者微微合上眸子,有些昏沉欲睡的態勢。
年輕人將長蒿斜放於舟上,空閒的手作揖。低首道,“師尊,是非之地,久留不得。”
老者伸一手,做噤聲狀。
的確為是非之地,蘆葦蕩中有位中年人,每走上一步,短刀便出鞘幾分。
老者嘴角咧開,用一手捂住,將睏意驅逐。他悠哉說道,“是非之地,卻不是尋我的仇,怕甚?”
年輕人心頭憂慮,大師兄不在,這位師尊出些差錯,自己可擔待不起。誰知道這兒有甚的驚天大事,恐到禍事臨頭,自己搭上一條命都護不住老人。
他欲語還休,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間,那條線有抖動作態,將釣竿向下拽去。老者眯了許久,眼眸睜開間,手腕發力。
向上提動,整條線躍出江面,繫有一尾金黃鯉魚。老者呵呵一笑,將魚取下,捧手送回江中。
“這頭畜牲狡猾得很。”老者復將線及餌垂下,仍是那處位置。
年輕人有些懊惱,雙腿疊坐於舟上。這位足以在天下排進前三甲的謀士,若是有個閃失,自己搭上性命不說,死後還餘下一身罵名。
且不說宗門如何興師問罪,就是那位年過六旬的大師兄,還不得將自己抽筋剝皮?那位和藹的右丞相,恐也是要大發雷霆的。
自己這位師尊,沒甚的正事,來這兒垂釣。宗門內那座湖泊,不是有幾尾千年龍鯉嗎?怎的?這江底還有甚的奇物不成。
年輕人心裡賭氣,索性將頭扭於一旁。他方才拜入老人門下不久,算得上“關門弟子”。世人皆稱師尊如何神機妙算,運籌帷幄。
這段時日,自己可沒見識過,倒是給老人做馬伕船伕,忽悠著一路當苦力。
“唉!”年輕人嘆氣,這位師尊可不是算無遺策,聽聞大師兄說,他亦時常算錯,若此次的吉卦轉兇卦,那便是自討苦吃。
…………
白帝山,終日有云海翻騰,時而卷舒。這兒似被上蒼遺忘的地界,並無四季一說,倒是常年春暖。
山巔下望,可見京州隨安城。有老者盤坐,鬚髮皆白,衫亦白,連同軟靴也附和同色。忖託著雲捲雲舒,出塵的很。世人見到都要讚一句“老神仙。”
“他孃的,這山真高,老子還爬過兩次。”一句粗鄙打破意境,緩坡下,有位牽瘦馬窮道士登山。
見那位老神仙依舊盤坐,不由扯嗓子喊道,“喂!這次找你吵架,不打架。”窮道士咧嘴呵呵笑道。
老神仙起身,笑吟吟道,“貧道吵架自然不是施主的敵手。”
窮道士扯了扯嘴角,罵咧咧道,“去去去,甚的貧道施主?我吵架吵得贏你,比窮自然比的過你。”
白衣老神仙笑而不語。
窮道士尋地坐下,正色道,“慕釉城有鉅變。”
老神仙掐指,笑道,“你自然知道。”
“林澤餘下的網,該收了。只是魚餌代價有些大,且撈起來的魚,亦很兇猛。”
老神仙撫須,目露沉思,“你是怕林澤餘收不下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