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沈鳳鳴回頭。
“田琝。”程方愈道,“他聽說君超遇刺,屍體送來這裡,定要來看。魯府的人差些攔不住他。”
“他還敢來?”沈鳳鳴恨恨,“若不是他——君超何至於此。”
“我猜他現下是回去尋曲重生討要說法了。”程方愈道,“他雖替太子做事,與東水盟有勾連,不過——同君超兄弟一場,總不是想見到這個結果,定不曉得曲重生當真會將事情做絕。”
沈鳳鳴沒有回答。田琝在夏家莊時,與青龍教來往不少,程方愈給他說話也是不奇。他只道:“魯夫人怎麼說?”
“在準備了——不過那個手套,她恐是無能為力。”
沈鳳鳴“哦”了一聲。他對此原不抱什麼希望——這等奇物並不常見。
“你要這東西做什麼?”程方愈問道。
“怕有萬一,我血中之毒,會滲入他傷口。”
這一句話令程方愈大驚失色:“你說什麼,你血中之毒?”
“只是萬一,應無大礙——若有手套阻隔,我動作上便能少些顧忌,如此而已。”
說話間,魯夫人備好二人所需,快步走入堂中。她面上露著未能置信之色,近前探看夏琛。
“當真是老天有眼。”魯夫人道,“少莊主年紀輕輕,我原不敢多言——如今——他若能逃過此劫,也算是叫東水盟的詭計不能得逞。”
“眼下還不好說。”程方愈眉心深蹙,“夫人這裡安排得如何?”
“我已將人都遣開了,晚些我只遣兩個信得過的,過來守在院裡,外面的事情你們就放心。”
程方愈猶豫了下,“好,多謝魯夫人。”
他原待問魯夫人可有交好可信的外傷大夫,可轉念一想,再是交好,終究是外人,況再輾轉來去,當真是來不及了,不如便交給沈鳳鳴。
“我就在外面,若有需要,與我說便是。”魯夫人道。
“夫人可否派些人去尋下萬前輩,”沈鳳鳴道,“他這許久沒訊息,我有點擔心。”
魯夫人點了點頭,退去了堂外。
左堂很暗。陰沉的微光下,夏琛的面色已透出了血行將盡的青白。似乎也知多問無益,程方愈只默默取出備下的清水、淨布、創藥、燒酒等諸物,與沈鳳鳴一一鋪陳開。“動手吧。”一切停當,他取過燭火,放在近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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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步一步走到“食月”的落足之地,雪在這裡形成了一層薄如蟬翼的輕覆,看起來有點不真實。
這個地方,叫作“棲雪堰”。理應是一年中最美的光景,此時卻只叫他覺刺目而暈眩。
他走入堰下。外人若非特意走進,很難發現此地還藏著一個村落。村口有人聞聲回頭,喜道:“哥回來了。”從稱呼到表情,一切都與往日沒有半點不同。
大概,不同的只是他的心境。
“人都在麼?”三十面無表情地往裡走,盡力接上這樣的平靜——好像他只是隨口一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期待。
“都回來了。”回答也很尋常,真似今日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天。
三十卻有點意外。都回來了?他不由駐足。他看見他食月的弟兄們正聞訊從各處屋舍露出頭來,就連方才還在花市的十二和廿五都不例外。“哥,突然把我們都叫回來,是有要緊事?”廿五問著。
他覺得胸口有點堵。他說不出是為什麼。“都過來——到堂上。有事要說。”他若無其事地徑往前走。棲雪堰盡頭那間屋堂是“食月”議事之所,近日裡為了這江南武林之會沒少聚集,三十既如此說,眾人自是應了。
“哥,你沒事吧?”廿五卻看得仔細。三十的面色不是太好,彷彿被什麼抽盡了氣力般疲憊不堪,他稍許靠近,壓低聲音,“我在花樓上,見你和沈鳳鳴在街上動了手,他是不是……”
“十五呢?”三十卻只故作漫不經心轉頭問起。
廿五話被截斷,只得回頭喊了一聲:“十五,哥找你。”
人群裡有人“哦”了一聲——十五不知何時也已在去往堂上的行伍裡。“我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