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君黎垂首注目刀鞘上的裂口。“你可能想到什麼認識的人麼?”
刺刺搖搖頭,“我跟東水盟沒什麼仇怨,若是衝我來,只除是因青龍教那時在江南武林之會掃了他們面子,可——似乎也不至於為此來內城追殺於我。想來,總還是為了與夏家莊的分歧怨恨,將我們都視作了敵人。”
夏君黎沉默了片刻。東水盟——沈鳳鳴說過,東水盟一直以“食月”為刃掃除障礙,但自從曲重生與食月生了分歧,東水盟顯然縛手縛腳了許多,臨安城裡的事似乎便有些夠不著了。三十和十五前幾日都在一醉閣露過面——依當日所見,這兩個“食月”主事一個有求於沈鳳鳴要去洞庭,一個更是沈鳳鳴親弟弟——雖說並無有辦法證明他們那般表現皆非作偽,但要說今日行刺與食月有關似乎亦顯牽強。可除開“食月”,東水盟還有什麼別的手段?
“你覺得呢?”刺刺見他久不言語,不免發問。
“我覺得……是不是東水盟先不論。”夏君黎取過她手裡的盟旗,看了一眼,丟到桌上,“臨安不是建康,內城也不是外頭,陌生人沒那麼容易進來。即使真是東水盟,他們借的——也應該是這地方的舊人。”
“你覺得是內城裡的……舊人。”刺刺若有所覺,“你是不是已有懷疑之人了?”
“我是突然想到一個人,不過……只是猜想,並無憑據。”
“說到憑據,”刺刺道,“我的金針,放出去二十二枚,我剛才同一衡一直在找拾,卻只撿回來二十一枚,還有一枚無論如何也找不到,我在想,按手法去勢,也不是沒可能打中了他。這暗器手法叫‘鴉聲’,很有些特別,金針形制也與別的暗器稍有不同,任誰身上有‘鴉聲’針傷,便不能抵賴此事。只是可惜,我還沒學蘇姨那般喂毒,即便打中也可能只是輕微小傷,也不知道位置在何處——你若懷疑誰,要立時找到他才行,若是過上半日一日的,恐怕就看不出來了。”
“那我們就去找找。”夏君黎轉身出門,刺刺忙跟上去,只見他尋了守在外面的護衛組長:“張庭現在何處?“
那組長答道:“張大人酉初交值,這會兒應該是回家了。“
“禁中出事,他倒是自己回家了?”
那組長猶豫道:“張大人……交值是在出事之前,恐怕真是不曉得發生這樣大事,但禁中出現刺客,司裡定要派人知會於他,想必他少時就會趕回。”
夏君黎冷笑了聲:“算計得好時機。”
那組長不敢猜測他此言是何意味,低頭不語。刺刺微感吃驚,拉了夏君黎低聲道:“你懷疑的該不會是張庭?”
“你方才說那‘短杵’,我便想起來——張庭用的雖然不是杵,但他的短戟,若稍作改頭換面,看不見頭尾,與短棍短杵本也相似,前端更隱有直刃,一擊裂去劍鞘,也不是什麼難事。”
“他——他會與東水盟有關麼?還是他與你有很大過節,要這般來行刺?”
“我雖不以為有大過節,可他真動手,我也不覺奇怪,箇中緣由——總是不少。”
“他若值守內城,應該很清楚你今日不在,怎麼還來撲個空?”
“或許他正是要選我不在的時候。”夏君黎道,“或許他原本就是想對你下手。”
刺刺這下不說話了,半晌:“難怪你一直要我想認識的人……”她思索間,鼻尖不自覺又微微皺起來,“張庭……我也不算同他交過手,就只記得他帶走平哥哥的時候……”稍一停頓,“他功夫是挺厲害的,可我總覺得……與今天這人的感覺……還不大一樣……”
“他若是酉時交完值真回去了,那便不是他。若是四門都沒見他出去過——也不能怪我懷疑到他頭上。”夏君黎說著伸手給她,“跟我去看看,說不定能有所發現。”又轉頭向單一衡:“你也一道去認認人。”
單一衡不是很滿意夏君黎一直在追問關於那刺客的種種,好像並不甚在意刺刺受的驚嚇,不過去往殿前司衙門這一路,夏君黎眉間始終霜冷,他便也不敢再多出聲。其實——即便是單一衡也多少有覺,不管什麼樣的敵人,若以刺刺之安危去挑釁夏君黎實可謂鋌而走險——不論這事是如表面所見,是東水盟赤白的宣戰,還是如夏君黎所猜測,行刺者出自內廷、另有他人——此舉實足為其引來殺身之禍。這敵人若不是傻了,要麼是作了萬全的準備,極有自信夏君黎無法查到自己,要麼——更留有對付他的後手,為此甚至甘冒大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