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還是來給他做說客的。”沈鳳鳴瞥了她一眼。
“我是就事論事。”秋葵辯道,“他固是不該那般口氣,可你……到底也不是全無錯處,不是麼?”
“是是是,湘夫人最講道理,最是公允。”沈鳳鳴無可奈何,“我明日就上門與他解釋,你看可好?眼下便只容我說他幾句,緩了這口惡氣,這都不成?一忽兒說的是信我,我還道你與我一撥,一忽兒卻原來——又幫了他去了。”
“我是不想見你們——為得一場誤會,這般交惡。”秋葵道,“你明日若肯去找他,當是……當是再好不過。”
沈鳳鳴哼了一聲,十分喪氣,“自是隻有我去了——從來便只有我低頭,他何時肯認了錯?要這道士先低頭,怕是太陽都要從西……”
似是為了呼應他這句話,屋門忽然被拍了兩響。沈鳳鳴話音還未落,一時愣了一愣,與秋葵對視了一眼。
“這還追過來了?”沈鳳鳴大是意外,“我話說在前頭——我只應了明日去與他解釋,眼下還不想與他廢話。”
秋葵想的卻不是這個。“我……我與他說,我回內城了,他……他若看見我在你這……”她四顧無處可躲,一時面色漲紅,彷然無計。
沈鳳鳴實感無奈。“你慌什麼,也未必是他。我不是先頭去了厚土堂麼?黑竹會里都知道我回來了,有人來尋我也不奇。”
“那我也不能……也不能讓他們瞧見!”
說話間那門又“怦怦”響了兩下。“你先坐著,我去看看。”沈鳳鳴起身。
雖有百般猜想,可開得門來,見著外面的人當真是夏琰,沈鳳鳴還是皺起了眉頭來。
他隨即冷笑了一聲,“是了。連拍門都拍得這麼氣勢洶洶的,當然只有大哥您了。”那手把著門框,顯然對來人並不歡迎,“又有何指教?”
“鳳鳴,”夏琰眉眼中卻沒了先時的鋒稜張銳,只是平日裡的模樣,更多了三分低落。“方才……算我的不是。你可否不要放在心上。”
“……?”沈鳳鳴何止意外,“我沒聽錯吧,道士,你這是——與我賠不是?這可——受不起。”
“與你爭吵實非我所願,我想了想,還是……還是過來尋你,總消把事情說個清楚。”夏琰道,“能不計前嫌——容我進去坐會兒麼?”
他既如此說,沈鳳鳴只能訕訕鬆手讓開門來,口中哼哼:“君黎大人都紆尊降貴上門賠罪了,我豈敢不識抬舉,再說個‘不’字?不過就是……你選的這時候……不大好。”
他原是想說,偏要選在了自己正與秋葵獨處之機,可一回頭,已不見了秋葵人影。這屋子雖一覽無餘,卻有個小門通去後面天井,想來給秋葵摸到,情急之下躲去了。沈鳳鳴心中好笑。兩人在此原也沒什麼見不得人,這般一躲,反而自置“見不得人”之境。果然夏琰走入,一目已見案几旁蒲墊有些奇怪,似是屋中不止他一人,猶豫了下,還是開口:“你有客人?”
“是啊。”沈鳳鳴將話就話,“你那麼喜歡猜——那猜猜這回我又在密會什麼人?”
“是秋葵吧?”夏琰卻一語道破,“方才出來見她馬還在,我就有點奇怪。”
沈鳳鳴只能摸了摸鼻子,“還真不好說你這人有時——明明猜得也不錯。也不知先前著了什麼鬼,猜出那許多無中生有的來。”頓了頓,咳了聲,“你自己坐,我去叫她。”
門簾掀動,秋葵卻已自現出身來。她雖躲在天井,卻不是聽不著兩人說什麼,話已至此,也只能不無垂頭喪氣地返了屋裡。“我……我只是想起,我回來那全數行裝,都……都放在他這裡,所以過來取。”她出言申辯。
夏琰並不追問,只道:“你在也好。”手上便提出兩個瓷瓶來,“只是沒帶你的份。”
沈鳳鳴“喲”了一聲,忙上前接過看了看。“難得,難得,算有誠意。秋葵,明日這太陽從哪頭出來還當真不一定。”
夏琰不比他尚有心情扯閒,默默然坐去案邊。秋葵也不說話,假意拆開包袱挑出自己物事理整,偷覷二人氣氛。可眼下這二人便似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般,沈鳳鳴只如一貫多話:“幸好你帶了酒,我剛回來,家裡正什麼都沒有。”他自去尋來三隻杯盞,將那瓷瓶佳釀慢慢倒出,“君黎,我知道你要問我什麼。你別怪我先問——你和刺刺,到底,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