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嘆了口氣,心料往後怕是也沒機會學完了。難得自己也有對武學感興趣的時候,可那“明鏡訣”之學,卻大概是要遺憾了。
一路說著走著,真的到了鎮上,早已沒有先前以為的那般早了。兩人落了腳,各自整理一番,肚子又先餓了,只得先在客棧吃了晚飯。君黎便叫刺刺先待一會兒,去尋有什麼地方空曠可藉練劍,可待到尋著了回來,卻見刺刺伏在那桌上,像是睡著了。
他憶起她其實吃飯的時候就有些倦態,知道她是真的累了。縱然今日下午還算悠閒,可前幾天的疲累恐怕還沒消除,加之那樣熱的天,體力耗得也已極大,說是非要與自己習劍不可——可過去那幾日,哪一天不是一到宿處就睡了?今天讓她在這裡等這一會兒,她果然也一樣支援不住。
大概她也是要阻止自己的疲倦,所以才不肯回房去,非要在這裡等。如今他當然不可能真去叫醒她,只能將她抱了,送她上樓休息。
關了門出來,天還沒全黑。他倒沒那麼睏倦,想起還沒打聽明日的船,便待去問問,轉過廊角,忽地像是覺到什麼,他腳步一停。
好像——適才就有這樣怪怪的感覺。不會是有人跟著我?他細細去辨,那感覺卻又沒有了。他心中有些不安,往回走去刺刺房間,推了門進去又仔細看她。刺刺是真的睡著了,並沒什麼異樣。他坐在邊上看了她好一會兒,已覺是自己多心,起身還是出了門。
打聽下來,那搭客的船次日竟是沒有,要到後日中午,才能出行。君黎初時有些著急,想著是否有別的辦法,不過轉念一想,本來走信江水路也是為了輕鬆些,刺刺每日累成這樣,乾脆在這裡多歇一天又如何。這般想著便作了罷,慢慢回了客棧再到刺刺房裡看了看,確定沒什麼事,也便往自己屋裡來了。
路過半昏黑的轉角,那為人躡跡的感覺偏又浮了上來。他站定,縈繞不去的那感覺也隨之靜止。
——這一下看來決非錯覺了。他已轉過身來。
“別躲了,宋公子。有話就出來說。”
畢竟是在途中曾有內力相較,這股氣息是誰,他還認得出來。廊邊頂上果然翻下來一個影子,那身黑色幾乎要完全融在這夜色裡,若不是他隨即揭下面布露出臉來,簡直如在這昏暗之中隱蹤了一般。
“君黎道長別誤會。”這宋公子露了臉便笑道,“在下只是有點好奇,所以跟了過來看看……沒別的意思。”
君黎卻皺了下眉頭。“去外面說。”
宋公子作出會意的樣子,翻身先下了樓,輕巧去了外面。君黎跟出,先道:“你一路跟著我們?”
宋公子咳了一聲。“呃,道長千萬恕罪,我在茶棚子裡瞧見兩位,心裡有些假想未曾肯定,想證實一下……”他說著曖昧笑了笑道:“我想著這附近是道家勝地龍虎山,姑娘由道士帶路遊覽,本沒什麼大奇怪,可姑娘說二位要一路去到徽州,我倒驚訝了,有點怕這孤男寡女……咳,卻實未曾想見兩位真是攜手同行,親密無間,這可真是……真是我孤陋寡聞了。”
他說得全不留情面,君黎心中自然瀾了一瀾,可若要反駁否認,竟然也無從駁起,怕只會顯得愈發遮掩侷促。
心裡的波動也遠不止因自己與刺刺攜手之事被他見了,也為他深覺驚訝若此人一路跟隨,自己怎會全無所覺。難道他的身手武功,還真的高出自己?
一轉念,他忽有些恍然——對方若是黑竹會的殺手,先不說身手如何,隱跡跟蹤的本事自是大過常人了。念及至此,他露出個冷笑,只道:“此是私事,與宋公子並不相干,我毋須對你解釋。還是說你們黑竹會中人,除了動手行事時鬼鬼祟祟,還竟好探他人私事為樂?”
不料這宋公子聞言,竟也收斂了原先的輕浮之色,還以冷語道:“原來道長早知我的來意——那也不必拐彎抹角,宋某要請你在這鎮子上留步了!”
這話反叫君黎有些聽不懂,可宋公子話音方落,殺氣已湧,雙手一展,人向後退,點點弱光來勢卻勁疾,正是一片銀釘已灑到君黎身前。
君黎幸得昔時有與蘇扶風練習過躲避暗器之身法,眼中看得清楚,腳下循意而走,身形變動,已然避開。他卻也不敢怠慢,轉身間拔劍出鞘,只因這宋公子的功夫恐不純是招式,其中帶的殺意也是凜凜逼人,絕非普通殺手。
——總不會他接了令來殺我?若是如此,又有什麼必要先與我廢話?以他的隱跡本領,偷襲我豈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