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鳳鳴不為所動,“雲夢禁術,你沒有‘聖血’,辦不到的。”
“你不是讓我做雲夢教主嗎?你難道不該將‘聖血’傳給我,將雲夢教的一切秘術禁法都教給我嗎?”
“你明知現在這些都已不可能了……”沈鳳鳴卻說得舉重若輕,“你後不後悔,內不內疚,我反正是快死了,也覺不到。你也就不必定要與一個死人賭氣了吧。”
“你……”秋葵有些忿怒。他叫她不要賭氣,她卻偏偏要賭,“我便是不要你今日死了,只要你說得出來,不管什麼樣的代價,我總能做得到!”
沈鳳鳴看了她一眼,“不管什麼樣的代價?”
秋葵從他的言語裡好像聽出了一絲兒希望,不假思索:“對,不管什麼代價——你快說,是不是還有辦法?”她連失去性命都不怕,還怕什麼別的代價嗎?
沈鳳鳴神色顯得有些警然,向門外看了一眼,才放低了聲音,說了句什麼。
“你說什麼?”秋葵靠近了些,似乎並沒聽清。
“我說,如果是要你委身於我呢?”沈鳳鳴依舊低低地說完,才抬目看了看她。
秋葵面色霎時變了,彈起身來,羞憤與遊移不定一起浮現在臉上。
沈鳳鳴嘆了一口。“我知道,湘夫人或許願意賭上自己這條命,卻無論如何不會肯賭上自己的清白。‘幽冥蛉’的劇毒在我體內幾日,我已很清楚它的毒性——寒熱交替、陰陽相攜——以我一人之力,根本不是對手。可是你方從‘幽冥蛉’劇毒之下逃生,新血正盛,加上你是修習雲夢心法的女子,若能相生相融……”
“我……”秋葵竟然變得前所未有的驚慌。這樣的“代價”,不是她意料之中的。她斷不想將自己的清白葬於這場劇毒,可也無法那樣清楚地說一個“不”字,因為,那是她欠下的。
遲疑間,忽聽沈鳳鳴“噗”地一聲,竟笑出聲來,笑得臉上的筋脈都透膚可見。“湘夫人,你……你怎能……怎能這般好騙?這世上……哪有……哪有這種事?”他笑得幾乎要停不下來,秋葵一愣怔間,方知他這番言語竟是戲耍,勃然大怒之下右掌一抬,便要向他面上重重擊去。
可這一擊到他臉頰附近,她忽看見青黑色的筋脈隱蓋之下已不再清晰的那一道傷痕,心頭一顫,停下手來,胸膛因受辱而起伏著,一時竟說不出話,只道:“你……你……沈鳳鳴……你……”
“我便是這樣的。”沈鳳鳴望著她,笑意漸漸斂去了。他其實也驚訝於方才那一番玩笑竟然真會令她猶豫不決——哪怕只是她目中閃過的一瞬遲疑,他也覺得,自己彷彿從未像此刻這般快活。“你真的不必與我賭氣,便只記得我是你罵的那個‘奸賊’、‘小人’、‘惡徒’,也就好了……”
只這一句話,無數往事忽然清晰無比地衝上秋葵心頭,衝得她眼淚竟要就此簌簌落下。她慌忙轉身,不欲被他看見。她不懂,她真的不懂,這個至死都輕薄如此的人,又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你們總在問我,還有沒有辦法。”沈鳳鳴語氣裡是極盡的無奈,“湘夫人,我是真的不願死,如果還有辦法,我又怎會不說?”
“你既如此不願死,又為何要救我!”秋葵忽回過身,大聲道,“你明知道,你就算救了我,我也未必會感激你;而你是雲夢教唯一傳人,你明知道你若如此做,就沒有機會將雲夢教的武學傳承出去了。於此事上,你也如此不分輕重嗎!”
沈鳳鳴沒有回答,“湘夫人,我與你說個故事吧。”
“我不要聽什麼故事!”秋葵情緒難抑。
“也算是雲夢教的一段故事。我原就是為此,才叫你留下的。”
秋葵沒再說話。她知道什麼雲夢禁術,什麼“神夢”琴譜,都已來不及了,大概,他也只能與她,再說這麼一個故事。
只聽他嘆了一口。“雲夢的起源,雲夢為何被稱為‘魔教’,你該都已知道了。盛極必衰,‘魔教’橫行江湖兩百多年,終因內亂而覆亡,其下‘三支’星散,‘一源’藏匿,原是再也不該出現在這江湖的,只是既然‘一源’仍然將雲夢秘學代代相傳,誰也不能說‘一源’的祖上,沒有懷了有朝一日重出江湖的夢,只不過雲夢教崇尚的是自然,於所謂‘重出江湖’,都知道不應強求,只因——以為有時,有時便會沒有;以為沒有時,有時就偏偏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