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黎還沒說話,風慶愷又望了望沈鳳鳴,陪笑道:“自然了,還有——沈公子、淨慧師太和……婁姑娘諸位。”
君黎遠遠望見單疾泉幾人也起身走了,沉吟了下,答道:“那便有勞風大俠——請你先帶他們到月山南麓。”
秋葵吃了一驚:“你呢?你難道不走?”
君黎動了動手裡的烏劍:“我要見他一面。你們先走吧。”
“可你們總也要離開此地啊?”秋葵道,“你們又沒有船,我自是等你。”
“不知幻生界會不會另有後著,留在此地怕是夜長夢多,你們還是早些離開為妙。”君黎道,“至於我這邊——他既然有辦法來,總有辦法離去,就不必擔心了。”
“還是等你吧。”沈鳳鳴喟然道,“沒你在,湘夫人怎麼肯罷休?再說了,三支之會本也有事情沒了結,我們還消留一會兒。”
“說的是。”風慶愷道,“我叫我的人先回去鎮上,風某一隻船,足夠帶上幾位了。況且若能——若能得見凌大俠風采,那更是風某三生之幸。”
這風慶愷雖是湖南一霸,可說起這句話來也不無渴慕之色。君黎見幾人都是此意,只得點點頭,迴轉身來,那江一信正愁眉苦臉站在一旁,見他轉頭,忙道:“道長也帶上在下吧!”
君黎拱手:“正要請江兄帶路。”
江一信一愕,隨即不無沮喪:“道長,凌大俠方才是在這附近,可這會兒人在哪,我哪裡知曉。只不過,現在關老頭子的船必不肯帶上了我,我給你們傳了話,你們可不能丟了我不管。”
君黎甚感好笑,道:“那你方才在哪裡見到他的?”
話音方落,已見江一信身後不遠,一襲淡紅色衣衫也現出身來。“你別為難他了。”蘇扶風輕盈盈一笑,正如她輕盈盈的身形。“我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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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原來凌厲是今日中午才將將到此,蘇扶風原也不知他來了,只是兩人自有暗裡聯絡之法,便在午間先見過了面,由蘇扶風將先前發生之事說了。
轉了兩個山坳,西斜的日光在時有時無的樹影間隙灑得斑斑綴綴,君黎跟著蘇扶風,便在流光掠影之中穿行。忽然陰影轉深,君黎抬頭,一株參天古樟正立在前面坡頂。再走數步,他已經隱隱看見樹蔭之下有個人影。
他應是坐著,那一身衣衫仍是那般熟悉的月白色,清閒而柔軟。君黎心中一喜,快步掠上,忽才見人影的對面似乎還有一個小小人影。
他微微一怔,頓了頓步子。是了,關代語。他既被挾走,當然是在凌厲手中了。可這孩童渾然不覺地俯趴在樹下,用手支住了下頜,好像極為專注地和凌厲一起在看地上的什麼東西。再近了坡頂,君黎才看清——地上竟有一副用樹枝橫豎畫出的棋枰,而關代語忽面現喜色,執起樹枝,在一個交叉處畫了一個圈,隨即拍手一笑:“到你了。”想來竟是下了一步棋。
凌厲卻轉了頭,微笑道:“下不成了。”
他不等關代語反對,衣袖輕拂,便待起身,君黎飛身而上,倒頭便拜。
“凌大俠。”他喊得哽咽。去年初冬一別,他原不知是否還有命再見,只覺那時於走投無路之際得他之恩大概也只能來世再報。如今真得重逢,他實覺此際心頭有無窮無盡的言語,都要與他來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