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葵哦了一聲,似有猶豫。朱雀見她眼睛哭得紅腫,又兼衣衫都已不整,也一頓,道,算了,我自己去。你把這道士扶去床上。
秋葵點頭答應,見朱雀繞了屏風去外面,才意識到,細聽之下,外面圍著的人應該仍不在少,只不過這裡似乎無人敢進,也沒人敢大聲說話,這才未曾多聞。
剛扶了君黎過去,朱雀便即回來,果真運功給君黎療治起內傷。秋葵心神仍是未寧,只覺朱雀心意叵測,也不敢言語。
療傷畢,君黎愈發昏沉未醒。房間雖大,可秋葵一人與朱雀相對,雖他已無半分殺意流露,氣氛之中,仍好似寫著“可怕”二字。
外面門處忽有人跪稟,說是朱雀先時要的東西已經備好。朱雀便示意秋葵去取。
那人只敢將東西放在屏風外面,便退去了。秋葵只見是件乾淨外衣披掛,也不顧不問,便忙掀起來,自己披上了。另有一些傷藥,便拿了回來。
你也坐。朱雀指指身前不遠。給你療傷。
秋葵仍有些害怕,也只能在他身前不遠坐了。她方才被魔音之力反擊,連著了好幾道,內傷也是不輕。忽覺朱雀的雙手伸至自己耳畔,她渾身一悚,屏息緊張之下,他卻以少見的溫柔之觸,輕撫去她耳邊淺血。
她才感覺到耳鼓早是劇痛。朱雀運起陰寒之力,一雙手顯得有些蒼冷,便這樣抵住秋葵雙耳。掌心透來的絲絲涼意原是令人有些難受,但時間久了,竟然也有些舒服,令秋葵不自覺昏沉欲眠。
過了許久,她才一驚,逼自己清醒過來。好在,此刻的朱雀似乎並沒惡意,覺她忽然一個激靈,只道,別動。
身體的不適已經消退下去了。朱雀顯然對魔音十分了解,否則不可能這麼輕易對症用功。
這——也是因為白霜嗎?秋葵在心裡想。
運功完畢,她想了想,還是謝了他,以作氣氛的稍稍緩和。
朱雀看著她,卻忽道,前天晚上在碼頭邊窺伺的人,是不是你?
秋葵心內一跳,不動聲色道,前天晚上?
朱雀微微一笑,道,你不用裝。那晚我先覺到的人,決計不是沈鳳鳴。我原不知道是誰,問了他兩天,他沒肯說——不過今日一見你,我便想多半是你了。
秋葵微一咬唇,道,是,是我,又怎樣?
你算是膽大包天。朱雀淡淡地道。……倒忘了。你替我去說一聲,沈鳳鳴可以放出來了。
秋葵心念卻微動,脫口道,不行,這個人不能放。
怎麼說?
他……他羞辱過女兒。秋葵大著膽子道。
什麼?朱雀眉心微皺。
秋葵心道,既然自己始終沒法對付得了沈鳳鳴,如今若能依靠朱雀報仇,未嘗不是個辦法。當下便將那日在客棧為他所辱之事道來。
卻不料朱雀聽了大笑,道,這就算羞辱?
秋葵一怔。剛被他療了傷,她自然以為這世上若是父親,必會將女兒捧在手心裡,卻忘了也許朱雀這樣心肝的人,並不在此列。
只聽朱雀反道,他這般所謂“羞辱”,比我方才又如何?
秋葵心頭又一跳,暗道方才若非君黎急中生智扯那一謊,自己所受,恐怕就不止是“羞辱”二字可形容了。
她便有些後悔與朱雀說起此事。在他這般好色之人眼裡,沈鳳鳴所為,大概再正常不過。心頭不覺又想起白霜,忍不住冷冷道,是啊,你對自己女兒,尚可說得如此冷血,也難怪當年你對我娘,一點也不放在心上。想來你這樣的人對女人只知索取,卻不知女人也有高傲,也有自尊。人家說我娘是你害死的,如今我是信了。
沒錯,我是對不起白霜。朱雀坦然道。但如今你要怎樣?
秋葵咬唇。若自己真是他女兒倒好了,大概現在便可有無數的質疑;可是也知言多必失,又沒有與君黎事先對過謊話細節,當此情形,又不敢多言了。
朱雀見她不語,伸手將她下巴一捏一抬,細細盯著她瞧。秋葵齒間一抽,向他直視,卻聽外面有人再來稟,道,朱大人,夏錚大人在外求見。
朱雀全沒理會,只將秋葵看了半晌,冷笑道,女兒?你也便只這眼神似她。
說完才鬆手,人站起,不留片語,便即走出。
秋葵驚魂未定。他說我只有眼神似“她”——他是看穿了我並不是白師姐的女兒嗎?但如今他人暫時離開,她顧不上許多,先去床邊看君黎,見他倒像是睡得安穩,只是——身下榻上,已紅了一整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