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自大街小徑一一穿過,卻並沒兜攬到什麼人。刺刺嘆道,定是人家看見我,以為我早僱定了你了。隔天我扮個男裝,當個小道士,這樣才有用,而且這樣的話,我說不定也能跟進去了。
君黎打著傘。與她走了一整個下午,到現在感覺反像是在遊覽這臨安城一般,當下便笑了一笑,道,是啊,那今日就先回去吧。
刺刺沉吟了一下,道,不要,左右也出來了,臨安的湖山風光可是很好的,我們去那裡兜一圈再說。
你是說西湖嗎?我也想去遊個湖,可是每每都是被禁城裡人霸佔了,旁人進不得。
正說著,忽然傘下卻探進來又一個頭,朝著刺刺和君黎各看了一眼。刺刺嚇了一跳,連忙向旁一閃,道,阿伯,你幹什麼啊?
君黎卻認出他來——這阿伯正是之前自己在這附近擺攤算命時旁邊書畫攤頭的老闆。只聽他嘿了一聲,道,果然是你們兩個,沒認錯!
君黎心裡登時想起了那天正是他交給夏琝一幅刺刺的畫像,心裡隱隱就覺得讓他見到、認出自己和刺刺來,是件不太好的事,當下便匆匆道,是,許久沒見了——不過我們還有事,先走一步。
他說著,一把拉了刺刺道,快走。
書畫老闆見兩人不多時就走得沒影,有點莫知所謂,搖頭暗道,莫非這姑娘也想去選妃,尋了個道士要去薦——還恰恰尋的是這一個!咦,難道給夏大公子那畫是白畫了嗎?
雨天的湖有種特殊的美,朦朧細緻而又婉約,真的如同一幅水墨畫般。君黎拉著刺刺一口氣快走到看得見湖了才停下,愣一下道,今天還真的沒人管。
岸邊已經沒船,統統在湖上蕩著,想來是遊客太多,即使下著雨,也不減他們半點興致。
兩人只好在湖邊隨意走走。刺刺不無好奇地道,剛剛那阿伯是誰啊?
哦,說來——我先前幾個月一直在臨安,所以見過他。君黎說著便將當日在書畫攤頭所見對刺刺解釋了,又道,所以那日聽說夏公子有心要提親,我一點也不奇怪。
刺刺就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嘴,道,君黎哥,我問你啊,你可相信世上真有“一見傾心”這回事?
君黎猶豫了一下,道,有吧……
胡說,你曉得什麼一見傾心了。刺刺就取笑道。反正我是不信的。我跟夏公子原本不認識,是那次他來青龍谷求救,我才與他第一次見面。後來他要回臨安,對我娘說,看我心情不好,想邀我到臨安遊玩,散散心,我也沒多想。那時正好我爹也在臨安,我們一則考慮到夏公子傷勢新愈,一起上路可以有個照應,二則回程可以和爹一起,也不怕了,就一起來了一趟。怎曉得沒過多久,他就讓夏莊主來青龍谷提親了,我真的嚇了一跳,本以為爹萬萬不可能答應的,誰曉得他——竟沒拒絕!
若記得沒錯,你說過夏莊主是拓跋教主的舅舅?君黎笑道。那你爹怎麼敢拒絕他。
那——也不行啊。刺刺道。我爹可不怕教主,教主的面子,他未必次次都給的!怎麼說我在他心裡,也應該比教主要緊吧?
那或許他覺得夏公子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君黎道。我覺得夏公子對你……的確很上心,你也不必懷疑他的真意。
我不是懷疑他,我……我就是還不想嫁人!你可別早不承認是我舅舅,現在又拿出長輩的架勢教訓我!
好了,我不教訓你。君黎笑道。你嫁不嫁人,也不歸我拿主意。唔,那裡有個亭子,過去坐會兒,等有小船過來,看有沒有人願意搭我們一起到湖上兜一兜。
兩人去到亭子裡,但亭子裡也都潮溼溼的,能坐的地方不過兩小塊。但面對著湖面,卻忽然有種開闊之感。
想不到這種天氣,這裡竟會這麼美。君黎忍不住嘆道。我還從來沒有在這麼好的視野看過這個地方。頓了一頓,又道,但不知為什麼,又總覺得這裡有點熟悉。
熟悉?
可能是我一貫喜歡看水吧。君黎笑了一笑。我一看著水,讓我站一天不動都可以,也許是又一時恍惚,想到什麼別的地方了。
喜歡水——你跟我二哥倒有點相似。刺刺笑道。小時候我們在淮北,哪曾得見過什麼湖啊泊的,都是在泥坑裡玩——後來到了南邊,二哥見了水,就開心得跟什麼似的,剛搬到青龍谷的時候,家後面有個小池子,只能捉捉蛤蟆的,他都玩得不亦樂乎。
君黎看了她一眼,道,你也差不離吧?
我麼?我……我是女孩子麼。刺刺雖然這麼說著,但頭一轉,咬唇似笑非笑著,顯然是承認他猜得不錯。
你曉得麼,我小時候落過水。君黎起身,憑欄遠望著。可是我脖子上套的草環掛住了旁的東西,結果我不但沒死,還變得喜歡看水,真是很怪。那時候我爹孃都很慶幸,就將我脖子上的那個環兒當作我的護身符,讓師父一直給我帶著,只可惜我到今日都還不知道那片水在哪裡,不知道生我的爹孃在哪裡,連那護身符,都已經掉了很久了。
冷不防手心裡有些濡溼,是刺刺沾了雨的手滑了進來,將他輕輕一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