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琉昱哼了一聲,道,幾時輪到你作主了。
但君黎哥說得有道理啊——無意這幾日也跟著刺刺,開始這般稱呼君黎——向叔叔,我跟你一起下水,鑿了船,你和後面船上兄弟便上去搶人,刺刺的船過來接應,我在水裡看著情況。君黎哥,你跟刺刺一起吧,水裡有我就好。
君黎想了一想,道,好。向琉昱還想說什麼,卻又被許山抬手一阻,沒再說出來。
計劃便算是這樣定下,眾人連夜作了準備,刺刺和君黎也趁著夜黑,先出發試著搶到頭裡去找船。
對面就是江南蕪湖鎮了。一到蕪湖,向左便是臨安,皇城;向右便是徽州,青龍谷。明日,勝負便在這段江面之上。
病中的少年已經咳嗽了好幾天。
前幾天在淮陽,聽說自己臥病時君黎來過,他深悔竟然錯過故人相見一面的機會。這之後連服了兩天藥,情況大有起色,滿擬再鞏固一兩日也可很快痊癒,卻誰料就這樣遇了襲,落入敵手。
在張庭手裡,自然連續幾天都再無藥石相濟。雖然不至於寒毒惡化,但一路咳嗽總免不了。天氣本來就冷,一干人圍著這一個好不容易捉拿到手的程平,聽他日也咳,夜也咳,實在是連自己嗓子都癢癢了起來。
奶奶的,等到過了江,甩脫了後面一干人,怎麼也要好好的喝上幾碗熱酒,洗洗這一路的黴氣——大多數人都是這個想法。
程平何嘗不想喝酒。按照外公關老大夫的囑咐,平日裡不管怎麼艱難,每天還是要喝上三杯的。刺刺前些日子才特地備了一大壇酒在家裡——現在自己被捉,他懼怕擔心倒是沒多少,反而是很想念那壇才喝了沒多少的酒。
偶爾他也聽到看守自己的人聊天,好像也沒人知道為什麼要捉自己。他自己也不知道,聽來聽去,也便是猜測和自己父親的身份有關係。可是關於自己父親的事情,母親是一個字也沒提過。來到青龍谷之後,單疾泉也好,程方愈也好,都是更不可能提的。
他有點恨了。恨自己這隻左手。這隻——留下了太多證據的左手。四個指頭,就好像是上天非要留下點什麼樣的痕跡來交代自己的出身。
論武藝,單無意和單刺刺都在他之上。他雖然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之輩,但畢竟身體的底子擺在那裡,別人已經練武練得很起勁的時候,他還如藥罐子一般養著。近些年縱然奮起直追,可是程家以擒拿手出名,他卻又少了一個指頭——擒拿的功夫哪能差一個指頭呢?種種巧合只能讓他一再覺得這些事情都是上天註定。而每回對無意說起這般沮喪,無意只笑道,放心麼,有我和刺刺在,誰敢動你?
他知道,他們從未放棄了自己。即便是現在,他們也仍然跟在後面。該慶幸被捉的是自己吧?否則自己還真有點不知道怎麼才能救出別人來。
在朦朧的冷意裡醒來,今日,他知道要過江了。
清晨的江面一絲風都沒有,天氣如同幾日來一樣陰沉沉的,望出去,整個視野只是一片灰色的霧。
船卻已經備好了。這是隻大船,依程平猜想,接應之人應該在對岸這裡等了很多天,昨夜得了此處訊號,今晨才趁著霧色開了過來。
這樣的動靜,追蹤的人不可能沒發覺吧。他下意識向後看看。這種感覺真是矛盾,他當然有求生之心,可是有時候又擔心會連累了誰。不過一望之下,後面的小徑分明還帶著種沉睡未醒的感覺,靜得好像仍在深夜。
不容他多想,他已被安置上了船。張庭及兩名副官連同三十多個隨行官兵一起登船,待到一切完備,天色也趨向亮堂。
他在船艙裡也能感覺地到船動了,外面景物變換,天空偶有停雲。但便這小小視角剛剛越過一塊雲,忽然只聽傳來騷動聲。
“小心,他們來了!”有人喊道。
他心頭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