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聽得怒,將手中杯子捏得咯咯作響,道,這世道還給不給人活了!便金人的殘暴也不過如此吧!
正說著,年長的忽然臉色一變,將他手一按。他一抬頭,只見那紫棠色麵皮的官差已經走了過來,往邊上一站,道,兩位知道得不少啊!
兩個中年人似都有些怕,年輕些的便壯著膽子道,我們說的也是實情!
嘿,沒說你說的不是實情!那紫棠麵皮的官差反而在他們邊上坐了,回頭招呼自己同伴過來。
他同伴面色卻陰晴不定,雖然也過來坐了,卻道,叫人看見我們和閒雜人等談論這般事情,腦袋還要不要?
這一片就派了我們兩人,誰個告狀?真有旁人倒好了,老子還用跟你跑那深山野嶺!紫面漢子不滿地吆喝了兩句。
白麵官差還是將另兩桌看了看。樓上另一邊坐著的是一名孤身公子哥兒,這一邊坐著的是秋葵一人。不過兩人不知是否心照不宣,臉都向著別處,看也沒看這四人一眼,好像漠不關心。
白麵官差便也不好發作,只低聲道,可是張大人聽說也離了京。他最近為這事兒又在到處跑,誰曉得哪天也來了這裡——我們行事小心些為好。
我要是張大人啊,我定往那舒服的地方去,誰要到這不尷不尬的地方來?紫面漢子說著,又轉向兩個中年男子,道,你們還知曉什麼,說說?
年長的咳了一聲,道,官爺休要打趣我們,我們也都是道聽途說而已……
你方才說的那事兒,我都不知內情,也只聽到些皮毛,砍手指的事情是有,那個將臉砍毀之事,委實嚇人啊。
白麵官差就哼了一聲道,砍手指的也是沒心智的,砍了也不過是新傷,你道張大人傻子看不出新傷舊傷來?
這我就不明白了。另一箇中年男子道。明明京上有畫像,又怎麼不貼出來?搞得下面亂七八糟,尤其這些打仗打得奄奄一息的小地方,這些小官小吏,都想爭了功好調到好點的去處,就做出這樣昧了良心、傷天害理的事情。
你道這畫像那麼容易拿嗎?這也是新近才有的,一開始卻是沒有。紫面官差就將手上絹布拍到桌上,一邊道,不過依我看來,這說不定也是哪個邀功的胡亂編造、胡亂畫的,皇上不曉得怎麼的就信了。
只聽兩個中年人咦了一聲,道,這兩個少年人——
怎麼,見過?
不不,不是,只是,這個少年人——那年長的說著,指著其中一人,道,我可沒見過生得這麼俊俏的少年郎,便是在畫裡,也嫌好看得過了頭。
是吧?你也覺得這畫得太過假了對吧?紫面官差便道。所以我們怎能找得到人,唯一的線索,便也是這兩個少年裡的一個是左手沒了小指的。原先一條線索找一個人,現在一條線索卻要尋兩個人。也難怪有人想四處拉人冒充了。冒充不了那左手天生沒小指的,另一個總好冒充了吧?
秋葵聽幾人說得熱鬧,偏過頭來,也想往他們桌上的畫上偷眼去瞧。但畫還沒瞧到,先看到的,是坐在另一邊那孤身公子哥兒,竟也將將轉回頭來,也要偷覷那畫兒。兩個人都沒瞧到畫像,卻先見對方目光過來,都像沒料到似的目裡一縮。秋葵忙轉開臉去。她素來是表現得萬事不縈於心,漠然視世的態度,若被人看到她也會偷看這閒事,那可比殺了她還要難過。尤其是,自己是個姑娘家,萬一被人誤會成是聽到了“俊俏的少年郎”才轉過頭來要看的,那不是羞煞了?
她正越想越難過,忽然只聽凳子移動聲,已經有人站起身來,只聽那紫棠色麵皮漢子道,左右也是沒辦法,這位小哥,瞧你年紀也不大,要不左手伸出來讓我們瞧瞧?
她才回過頭來,只見紫面官差已經向那公子哥兒行去。這公子哥兒看上去的確是二十不到的年紀,俊目挑眉,稱得上是個俏生少年。秋葵這回是去看他的,不過因為紫面官差人已走開,桌上那畫一眼得見,她心頭便一怔。
畫上這兩個少年,她都見過。在那日的鴻福樓上,她都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