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斯那邊的人群中早有一陣竊竊私語。本以為沈鳳鳴多半已經喪命,卻沒料還好好站在這裡,而他又的確是“如假包換”的沈鳳鳴,沒得可辯。
寧大人不甚懂得武藝,卻也假惺惺稱讚道,果然英雄出少年,沈公子年紀輕輕,武藝不凡,日後還多有借力之處。待我回報張大人、朱大人,必有賞賜!
不敢當。沈鳳鳴客氣道。大人遠道而來辛苦了,這天寒地冷,又碰上下雨,實在是過意不去。
寧大人便大度地一揮手,向張弓長道,張爺,今日算是大開了眼界,不過我聽說金牌真正授予的儀式,卻要到淮陽金牌之牆?
正是如此。張弓長答道。
那裡我便不去了,先替朱大人、張大人恭喜張爺、沈公子。
張弓長與他客氣幾句,寧大人便要先回城去避風寒。張弓長遣人送他下了山,那一邊沈鳳鳴是支援不住,早被好幾個人攙扶著,又坐在一旁。
馬斯這一邊的人因沒了首腦,茫然無主之下,便準備各自下山。卻不料張弓長回過頭來,低吼一聲道,誰準你們走了?
眾人都是一驚,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畢竟馬斯一死,縱然之前勢力再大,如今也盡向沈鳳鳴一派偏斜,難道張弓長也要說些什麼?
卻不料張弓長是走到沈鳳鳴這一夥人處,冷言道,鳳鳴,此人究竟是誰?
他瘦長的手指指處,當然是君黎。
是我新收進來的人。沈鳳鳴道。
哼,新收進來的?為何你的銀牌會在他手裡?
那是因為——他的還沒鑄好呢。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他其實是個外人?張弓長陰沉著臉道。黑竹召開大會,從來都不能有外人入內,你私自將外人帶入,原是死罪!今日事已至此,看在朝廷的份上,你的事先不談,但此人非死不可。
大哥,你先聽我說……
都給我聽著!張弓長已經提聲,沈鳳鳴話被打斷,眾人心中也一凜,只聽他道,今日之事,誰也不準對任何人洩露半句。馬斯便是死於與沈鳳鳴的對決,而這身份不明之人,根本未曾來過天都峰,都曉得了麼!
眾人齊聲應了。張弓長又道,鳳鳴,你若肯將此人殺了,我便當此事未發生過。
沈鳳鳴愣了一下,忽然按住傷口,牙齒抽著絲絲冷風,道,大哥,我……我渾身都痛,現在站著都沒力氣,要殺人,實在有心無力啊……
你別忘了!張弓長厲聲道。你的名字刻上金牌之牆以前,我仍然可以隨時廢除你這身份。你若不動手,我便讓這位置再空三年!
沈鳳鳴咬了牙關,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好了,弓長,你不必逼他。單疾泉忽然道。這個人的身份,我知道。
四哥?張弓長回過頭來。
或者不如說,是我逼沈鳳鳴將他帶上山來,也是我要此人殺馬斯的——你可有什麼不滿麼?
你說什麼!張弓長震驚道。四哥,我信你不會害我,但此事是……是怎麼說?
很簡單,馬斯殺人償命。我要他的命,但我也不想當面與你翻了臉,所以我讓這年輕人替我動手。
你……這麼說你是奉了拓跋孤的命令而來?你說你只是想借此機會與我敘舊,只是個藉口了?殺人償命麼?哼,是,我曉得,馬斯在青龍谷殺了拓跋孤不少人,但你們難道不曉得規矩?殺青龍教的人不過是他的任務,有本事拓跋孤就去找背後金主,尋依令而行的殺手報仇,算得什麼名堂?
你也曉得他的任務是殺青龍教的人?那麼他殺了非青龍教的人,被尋仇是不是天經地義?天下人誰不曉得顧世忠早就離開青龍教多年?馬斯膽敢將他殺了,便該早有覺悟!
……就算他殺了顧世忠,顧世忠既然不是青龍教的,拓跋孤憑什麼管?憑什麼來討說法?
我有說過是拓跋孤派我來的?單疾泉冷冷道。你是不是忘記了,顧世忠是我的什麼人?
張弓長身軀一震。單疾泉娶了顧世忠的女兒——他當然知道,但從來印象中這對翁婿不和,未曾想過他會為顧世忠來討說法。
這樣一想他便語塞,又道,那沈鳳鳴呢?你說你逼迫沈鳳鳴將這人秘密帶入——你又怎麼逼迫他法?
你讓沈鳳鳴抬手掌給你看看就曉得。
沈鳳鳴一直沉默,因為他曉得單疾泉說的並非真相。但是忽然說到此節,他也大概明白單疾泉的意思了,便將右掌抬起,稍稍催動毒勁,掌心中隱隱的綠色便泛了出來。
張工長皺眉道,你說——你向鳳鳴下毒?
單疾泉哼了一聲,顯然是覺得已經不必要回答這樣明顯的問題,只向君黎一指道,總之,這人是我派來的,我便要帶走。弓長,非是我不給你面子,而是馬斯殺我岳父,不給我面子在先。
張弓長卻有些惱羞成怒之態,咬牙道,你別欺人太甚!四哥,我素來最不願與你為敵,但如今這裡都是我的人,你以為你能走得了嗎!
這麼說你還想困住我了。單疾泉微笑。勸你三思而後行,畢竟這是在徽州,徽州誰勢力最大,你心裡清楚。我若今日不能回青龍谷,那麼你們這裡所有人,也就不用想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