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最後一個死在你手裡的,因為你根本殺不了他!”後面已經有追上來的人嘶聲喊著,“湘君兄,殺了他,殺了他給沈大哥報仇啊!”
這個時候聽到人叫自己“湘君”,原該是哭笑不得的稱謂,但心裡竟然有點悲慼。現在自己動作已經很滯重,馬斯強弩之末卻仍然目帶精光,好像隨時準備著擇機噬己。君黎心中苦笑,想著算了吧,我又何必苦苦支撐,原也想好與他一同墜下這萬丈深谷,報了義父的血仇,也不算枉了這條性命。
主意已定,他忽然左臂一抬,準備硬生生受馬斯一掌,一纏住了他手臂就拖著往下跳。眼見馬斯手掌已經抬起,那一掌剛剛擊至,忽地一口濁血噴出,吐了君黎滿胸。只聽他狂叫了一聲,原本精光暴射的雙目只一瞬時就黯熄下去,但手猶自用力,似要用最後的力氣拖住君黎手腕。
君黎只覺手腕幾乎要斷了般的痛,而馬斯身體搖搖欲倒,像隨時就要拖得他一起墜入那萬丈深谷。眾人齊聲驚呼,但在場這許多人,誰敢來阻上一阻?誰又有這個本事來阻上一阻?
便是這將倒未倒之際,君黎右腕忽被一個人抓住。他不及細看是誰,先借力保持平衡,才回過頭來。
——單先鋒?
得知他在場時,他從未想過單疾泉會對自己有任何幫助——因為,第一,他應該根本猜不到這個斗笠下的人會是自己;第二,他應該根本不願出手幫自己,尤其是,青龍教只來了他一個人,他絕對不會想因此得罪了黑竹會。
張弓長面上果然已經露出不滿之色,勉強道,四哥,你說了不插手,怎麼……
我不插手,他們兩個都死了,你的金牌殺手算誰的?單疾泉並沒回頭,只將君黎先拉回平地。
馬斯也已經借力回來,一離了“鯽魚背”,他右手仍未放鬆君黎,左手卻立刻屈指成爪,便襲向君黎半轉未轉的胸口。
但君黎只是一轉身——那始終在右手未曾鬆開的長劍,便這一轉身,深深沒入沒頭沒腦撲來的馬斯胸口——連君黎自己都嚇了一跳,以至於鬆開了劍柄,向後退了兩步。他沒殺過人。他終究沒殺過人。而這一次明明白白的一種“殺死他了”的直覺籠罩下來,讓他一時間,真的不知是該欣喜還是……還是……噁心。
馬斯的手終於鬆開了,他人慢慢軟倒,委頓到了地面,血更加汩汩地流出,整個天都峰上,一時間靜謐一片。
其實並不是靜謐的,因為雨還在下。就算是毛毛雨,下得久了,也會好像整個世界都是它的聲音,細密卻揮之不去。
便有人蹲下檢視馬斯身體,隔一會兒才慢慢起身,顫著聲音道,死……死了……
君黎已然完全虛脫,長劍既已脫手,他最後一分依託似也消失,身體晃了晃,也向地下摔去。
那宣佈之人嚥了口唾沫,忽然高聲道,還有沒有哪一位要上臺挑戰?
一時人群裡轟然一響。君黎已經暈迷,這個時候上臺挑戰,豈不是不戰而勝?這種好事也會有?馬斯那一夥的銀牌殺手還有好幾個沒上過場,但是礙於方才一戰的慘烈,一時間也都不敢吱聲。
宣佈之人似乎十分著急,暗使眼色。便終於有一人站起來道,我來。
不要臉!這一邊便有人罵出口來。
哼,不服氣你們也可以上來試試啊。那人迥然無愧,上來見了君黎倒在地上,手中亮出短槍,便向這毫無還手之力的身體刺去。
住手!便有人亮出兵器攔他,一時兩邊便要混戰起來。
夠了!張弓長忽地喝道。你們還把我這大哥放在眼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