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林平靜下來:“我明白的。現在究竟元老會是個什麼態度?戰還是和,無論那樣,都得趕緊拿出個主意來啊!現在幾十萬軍隊就在遠東那等著,一天的軍費就是十幾億啊!”
帝林搖頭:“你知道,元老會勢力一向分成了兩派:遠東嫡系和家族內地的。本來元老會中遠東貴族的勢力一向是佔優勢的,但是因為在叛亂中很多遠東貴族都喪命了,遠東貴族那巨大的領地和財富也灰飛湮滅了,遠東派系實力大挫,內地的貴族趁機搶奪那些名額席位,力爭取得元老會控制權,而遠東派系則極力反擊,現在雙方正相持不下呢!此次的“戰”“和”之爭就是他們兩派角力的一個關鍵戰場了!”帝林沒說:其實這也是他與羅明海爭鬥的一個關鍵戰場。
斯特林有點明白了,又問:“為什麼那他們不來一場投票表決呢?輸贏最多一個下午就可以得出結果了!”
帝林微笑:“政治鬥爭其實跟戰場是差不多的。一樣要講究戰術謀略。投票表決,那就相當於是一戰決生死了!——就比如說斯特林你,在這種情況不明、實力相持的情況下,會不會投下全部兵力來打一場生死會戰?”
斯特林搖頭:“不會。我會耐心的等,等到敵人露出破綻,等待我們的後續部隊趕來,同時我派出部隊騷擾,引誘敵人分散兵力,然後打擊對方的側翼和後方,直到我們確立了優勢——那時候我才肯投下主力軍隊與其決戰,一戰將其擊潰。”
帝林讚許的說:“道理是一樣的。元老會里面現在雙方也都在避免正面決戰,也是在等候援軍——比如拉攏中立勢力的元老、分化收買對方的人,也是在尋找對方側翼打擊——比如說打擊你斯特林就等於打擊主戰派勢力的側翼了,直到有一方確信自己已經佔到優勢票數了,那他才會要求立即表決。”
斯特林明白了,感嘆:“幾十萬大軍的傷亡,幾百億軍費的耗費,想不到是為了這個原因啊!”他有一句話沒說出來:難怪我們空空擁有大陸上最強大的軍隊,歷代總長又勇猛如獅,又是名將輩出,偏偏卻是向西不能克流風、向東難以抵禦魔族。家族的疆土自從第三代總長以後就幾乎沒有增加過。
他望向帝林:“大哥,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但不知道……”他停下了不說。
帝林停住腳步回望,兩人目光相交。帝林的目光清澈而明亮:“你想問我為什麼要極力主戰,其中是否也象那些的元老一樣,帶有骯髒的私人動機?是吧?”
斯特林老實的承認:“是的。”抗議說:“不過“骯髒”什麼的這個詞語我可沒有想過啊,是你自己說的啊!”
帝林失笑:“自家兄弟還這麼不坦白,你真是不可愛。”
他語調轉為嚴肅:“我反對議和的原因之一是因為我察覺叛軍一點誠意都沒有。
他們口口聲聲說要和平,說要既往不咎,但對於一些關鍵問題卻含糊其詞。比如,我們要他們交出那個大叛賊雷洪來,他們卻說,雷洪已經失蹤不知去向;我們要他們停止騷擾我軍的補給線路,他們卻說那不關他們事情,是盜賊乾的,而他們的種族聯合軍對盜賊沒有命令權——這很明顯是說謊,盜賊絕大部分都是被打散的了的聯合軍敗兵;我們要求既然家族王軍已經停止下來了,那種族聯合軍是否也應該表示誠意停留在原來戰線上呢?他們卻藉口說秋天到了,種族聯合軍計程車兵必須回家收割莊稼,然後把部隊分解,派遣到了整個遠東每個村落去——在我們還在那裡傻呼呼等著的時候,他們已經在招募、動員來年再戰的新兵了;還有他們口口聲聲說要建立所有人和平的“遠東樂園”,但是這個“樂園”究竟是什麼樣子?誰掌權的?還承認紫川家族的主權嗎?還算不算家族的領土?這些問題他們都隻字不談,看不出一點誠意來。”
“綜合起來,其實叛軍要求停戰的目的已經很明顯了:眼看冬季就要來臨,遠東的土地就要被凍住了,無法再挖壕溝——而沒有了壕溝到了平原開闊地帶上,叛軍就成了廢物,兵力再多也根本不是我們騎兵的對手。他們在拖延時機,等明年春季雨水綿綿泥土泥濘,那時侯我們重甲騎兵難以機動,死豬肉似的陷在一堆爛泥裡面等著他們砍。”
“對一個全民皆兵、如此好戰的民族來說,我們殺他個幾十萬根本無關痛癢,只要他們願意,隨時可以補充幾百萬軍隊。而經過議和以後,家族將會更加衰弱,當他們重新帶領更加強大的軍團來與我們再戰,再次圍困瓦倫要塞兵臨城下——那時候,我們拿什麼去與他們對抗?”
斯特林聽得悚然驚心,問:“剛才那是原因之一了。那原因之二呢?”
帝林傲然道:“叛逆是最大罪行,絕對不可饒恕的!也許遠東貴族暴虐、也許遠東官員貪婪,但是我們必須讓所有民眾知道:無論出於什麼理由和原因,反叛家族只有死路一條!如果我們今天可以寬恕遠東叛逆,那明天我們就要面對第二個、第三個、第一百個遠東叛亂,整個紫川家族就會象當年的光明帝國一樣分崩離析!”
斯特林搖頭:“要把幾千萬遠東民眾全部殺光是不可能的。”
“是不可能。最終我們必須還是要寬恕的,但那必須是在勝利以後。惟戰勝方能施恩。戰勝以後寬恕他們,可以顯出家族的仁德和寬容,於家族威信無損;但是眼看象現在那樣打不下來就趕緊和談也說是“施恩”的話,那就讓天下人都看到紫川家族的軟弱了。這樣只會招來更大的禍害的!”
“斯特林,你很有威望。元老們都很敬重你,你說出話來是很有分量的。到時候你一定要站在我這邊來——這是為了家族百年前程著想!象羅明海那樣的妥靖政策是行不通的。”
斯特林本來是打定了主意保持中立的,現在聽帝林說得誠懇,心裡也不禁動搖了,又想起了卡丹的話:“千萬不要給任何人明確的答覆。”
他猶豫再三,最後說:“好的,如果我非要選擇的話,我一定站你這邊來。”
這個承諾還是帶點模糊不定,但是已經讓帝林很滿意了。他明白斯特林的個性,一諾千金決不改悔,承諾到這個地步已經是他的最大極限了。這對帝林已經很有利了。
他們一邊說著一邊已經走到了分岔路上。
帝林心裡由衷地輕鬆高興,停住了腳步:“怎麼樣?一起去看看你嫂子秀佳吧?她一直唸叨著你和阿秀不知道在遠東怎麼樣了呢,去嘗下她的手藝吧?”
如果是往日斯特林會對這個邀請是求之不得的,但是今天他只有婉言謝絕了:“呵呵,改天吧。今天約了人了。”
對邀請被婉絕,帝林也覺得意外,仔細打量下斯特林,突然笑出聲來:“是啊,月落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我說呢,今天看你一臉的笑容,原來是:春——意——盎——然啊那!大哥我還真是不識趣了!人家那是:小——別——勝——新——婚啊那,難怪人家是:見——色——忘——義啊哪!”
每句話的後面帝林都用詠歎調拖長了唱出來,最後不倫不類加個“啊哪”。斯特林臉紅,還在嘴硬:“哪裡的事情啊,大哥你不要亂說了。”
“好好好,我不說了這個了。”帝林湊近來,很嚴肅的說:“要不要大哥我給你個忠告?”
“啊?什麼?”
“‘幹體力活’可千萬不要太辛苦了,不然將來回遠東時候連馬都爬不上去了,那可怎麼辦啊?”帝林眉頭緊皺,一副很是憂慮擔心的樣子。
好一陣斯特林才明白過來,舉拳欲追打他,帝林早已經一溜煙的跑了,遠遠的留下句話:“找個時間把李清帶過來跟你嫂子一塊吃個飯吧,大家都快是一家人了還怕什麼羞啊!”
笑著望著帝林遠去的身影,斯特林眼睛裡卻出現了一抹淡淡的愁雲,李清,是啊,差點忘記了,自己還有一位很賢惠的未婚妻,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