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類人,從來見不著他們淘換東西,可是,他們還專愛寫撿漏兒的文章。
他們和收藏者不同的是:
藏者寫的東西,絕大多數都是自己淘換來的,只不過是為了文章的發表,把買賣價格之間的距離拉大了,誇張了,屬於收藏修辭學範疇;
而這類人的撿漏兒,沒有誇張,也沒有忽悠,他們的東西本來就一分錢也沒花,賣多少錢都是撿漏兒。
撿漏兒不過是市場運作的一部分。
這類人,張天元還真見過幾位,那叫一個牛,你說什麼,他們都能給你撿來漏。
蘇哈托就是這麼一位,“蘇哈托”是他的外號,這小子比他們那幫人都精,現在早就不幹這個了。
當初為什麼叫他蘇哈托?
他姓蘇,“哈託”是形容他幹活的時候,哈著人家的勁兒,別人還真拿不好。
他接的第一單活,是他自己在舊貨市場上“哈”來的。
本來人家根本就不認識他,他一連“哈”了好幾個攤,聽到的都是“您往前邊看看,說不定有需要您的。”
當年,他剛出道的時候,一上來就問人家:“需不需要給您寫點什麼?”
多傻呀!
人家沒把他當神經病就不錯啦。
他清楚地記得,第一單活是在一個夏天,頂著大太陽,滿頭大汗地走了好幾家古玩店。
最後還是一個看店的老太太,看這小夥子挺可憐的,說:“小夥子,進來坐吧。你說你要寫什麼?”
蘇哈托說:“我想跟您借點兒東西,回去寫。”
老太太猶豫了,萬一要是個騙子呢?
蘇說:“大媽,這麼著,您就借給我一件不值錢的玩意兒,我寫完了,就給您送回來。我的身份證可以壓您這兒。”
也許是老太太心軟,也許是他心誠,借回了一隻青花瓷墨盒。
一個晚上,他就出手了好幾篇《青花瓷墨盒撿漏兒記》,滿世界一發,第二天就把東西給人家送回去了。
老太太一個勁兒地誇他,人真好,真實誠。
沒出倆月,老太太就找他,說有人要找他寫,看來真有人到老太太那“撿漏兒”來了。
漸漸做了幾十單這種撿漏兒活,知道他的行里人都管他叫蘇託。
每寫一篇,東西一定要送給他。
慢慢地他也瞭解了古玩這玩意兒,不同的東西有不同的價格。
他就根據這一點,按價論價。
他現在專給古玩商做策劃,然後找人寫,“寫這類東西,對於愛動腦子的人來說,是件苦差事,不如忽悠策劃合算。跟人一說,有檔次,容易見效果,又來錢。”
外行人不知道撿漏兒是個什麼概念,張天元認識一個叫劉一手的,又一次去了他在潘家園的古玩店。
劉一手手裡正把玩著剛剛從市場上淘換來的一隻“漢代”玉豬。
之所以把他這“漢代”倆字打上引號,倒不是張天元不相信他的話,也不是他自己一點兒也不知道玉豬是什麼玩意兒,而是因為“漢代”在張天元心裡,有一種近乎崇拜的形象。
所以凡見著人們所說的漢代的東西時,他都要打上一個問號,理由是:那是要經過考證的,而且應該是純正的乾嘉式的考證。
簡單跟您說吧,就是一定要有文獻佐證,光嘴皮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