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秦人和周人相據多年造成的文化差異了。
大秦官場,肅穆莊嚴,即便是文人士子相交,也不會過於輕浮孟浪,而像正得勢的以趙石為首的武人,別說聽不得太過高雅的東西,就算能聽得懂,也不會太過在意。
他們的心裡,除了權勢和功業,已經容不下太多的其他東西了。
而之所以說後周南唐文風鼎盛,就在於此,鍾情山水,悲春傷秋之人,俯拾皆是。
像嶽東雷這等領兵大將,在聽得陸歸琴的名字之後,也是興致大增,遑論其他人等了。
文化上的差異,由此可見一斑。
北人蠻強,南人柔弱,說的其實就是這個。
不是北人真的那般蠻橫粗野,也不是南人真的那般柔軟衰弱,,只是文治武功側重之處不同而已。
北人尊重強者,南人的愛好,也決定了他們對精於詩書琴畫的各色人等,有著異乎尋常的寬容。
很快,仙嗡仙嗡的調琴之聲響起。
嶽東雷向外略一張望,便收回了目光,嘆息一聲幽幽道:“聽說。。。。。這位陸大家,出自西秦陸聞香一脈。。。。。。。”
當陸歸琴聲名傳遍江南的那一刻,她的來歷其實也就不是什麼秘密了。
能出入唐宮,必定也不會是來歷神秘,不知根底之人。
老者微微一笑,“此女乃西秦犯官之後,少年時淪為長安妓家,在長安薄有聲名,因琴音曼妙,得陸氏青眼,求學於西秦宮廷國手。。。。。本來姓文,後出門遊歷,求學四方,以增琴技,直到入南唐京師,文華薈萃之地,悠悠數載,琴藝大成,斐聲江南。。。。。。。”
嶽東雷點了點頭,心道,來歷清楚,非是秦人坐探就好,嘴上則道:“以女子之身,行程萬里,求學天下,不論其他,只這品性,便足令人敬佩矣。”
話音未落,那邊琴音已起,三個人都不再說話,只豎起了耳朵。
他們三人,都可以說是後周拔尖的人才,對君子六藝中這樂之一道,都有所涉獵,彈奏一曲也許不能入方家之耳,但只讓他們聽琴,卻都可以說是行家裡手。
琴音一起,三個人便都專心了起來,想要仔細品一品,這位聞名已久的陸大家是否名副其實。
不過只這一寧神,三個人便都如老僧入定,再也想不起其他什麼了。
琴聲悠遠而又寧靜,三人只覺微風拂面而過,耳邊或有林木瀟瀟,鳥鳴林幽,活潑潑,暖融融,不自禁間便是煩消憂解,身心皆暢。
琴聲叮咚,彷如泉聲依然,鼻端縈繞些水汽,一副林間幽居的唯美畫面在心間不其然展了開來。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琴音何時停下,三個人好像被施了什麼魔法,在此時此刻,盡皆微眯著眼睛,神態安詳,如佛若入定般,久久不動。
最終,嶽東雷長長吐出一口氣,看了其他兩人一眼,才幽幽道:“大音希聲,大象希形,世間竟有人能奏出此等妙音,今日聞之,恨甚乎悔甚乎。。。。。。。。”
老者動了動身子,不滿的瞪了一眼嶽東雷,好像在怪他打攪自己那美妙而悠長的回味,不過口中還是讚道:“好一曲林下聽泉,盛名無虛也。”
龐瀾胖臉生光,“繞樑三日不絕於耳,古人誠不欺我也。。。。。。。不過。。。。。。。如此大音,何來悔恨之說?”
他說話有些遲鈍,顯然還未從方才的境界中脫離出來,一曲引人至此,又是龐瀾這等久經官場的人物,確實也不愧這宗師之名了。
嶽東雷難得露出些疏懶之態,舉起酒杯,端到胸前低頭瞅了瞅,卻又微帶苦惱的放下,這才苦笑道:“只恨此時才聞此音,又悔不該聆之,日後諸音皆滅,年華難度矣。。。。。。。。”
這會兒龐瀾終於恢復了正常,和老者一起笑了起來,並點了點嶽東雷,“襄侯有名士之風,吾等不及也。”
這時,不用嶽東雷和龐瀾兩人開口,便喚了一聲身後的年輕人,不過未聞動靜,回頭看去,年輕人還愣愣的戳在那裡。
不由有幾分氣惱的拍了年輕人一巴掌,將年輕人喚醒,吩咐道:“去,問問陸大家,客人慾行相謝,不知陸大家可否賞臉一見。”(未完待續請搜尋,更好更新更快!